風起荷搖曳 所謂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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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的第二天醒來,宿舍裏就隻剩我一個。
還有一張紙條。
上麵龍飛鳳舞地三個字:
“我走了”
走?走去哪?便利店嗎?
然後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店裏,都看不見他了。
再也見不到了。
老師說,他早就被一家知名跨國公司聘請,公司送他去意大利深造。
所以,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
我們不是朋友嗎?
他不是說,喜歡我嗎?
算了。
就這樣吧。
反正上輩子的債已經清除了,我跟他也再無瓜葛。
我一個人霸占著宿舍,本來不大的空間一下顯得空蕩蕩的。
然後,我被打工的店所隸屬的公司錄用,現在是一個職位不大不小的設計師。
再後來,楚姬也來到這家公司,成了我的後輩。
不過她早就放棄我了。
她是個爽朗的女孩,值得深交,所以我們一直都維持著較密切的朋友關係。
而這幾年,外婆也不少催我快點成家。
由此還叫我幹脆娶楚姬好了,對象不一定要是自己有感覺的人,隻要相處地融洽就好。
我搖頭說不行,不能這樣誤了別人這麼好的女孩。
然後她沉默,轉身又張羅著幫我相親。
隻是對方有幾個條件好的,我也覺得不錯,隻是,沒感覺。
所以單身到現在。
我知道外婆在擔心什麼,才這麼著急。
而我自己又何嚐不心慌?
五年很快就過去了,到現在事業小成,每天都機械地重複著昨天。
這天正忙著加班,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
轉眼又是一年春。
楚姬問我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喝酒。
我想想今天沒有外婆安排的相親,就點頭答應了。
依舊是常去的那架酒吧,老板是我高中同學。
我們挑了個角落,一人一瓶冰銳(好吧我承認我們的酒量都不好,酒品也不好),慢慢地喝。
結果談著談著就談到我那幾乎每天的行程裏都有的相親。
“你這家夥又不是沒有條件……怎麼?看不上別人?”
“不是,都很好。”
“唉,那就是沒找到你命中注定的人……愛情這事,強求不來,我懂!”
這丫頭又開始裝深沉裝滄桑,我也不戳破,喝了一口酒。
過了一會,她又問:“那你有沒有過一直想一個人?”
我轉頭看她在那邊神神叨叨的,本打算推開她直接無視,但不知為何想到了一個人。
“有啊。”
“誰誰誰?”
那丫頭又換了副八卦的表情,我終於忍不住推開她,模糊地說:“你不認識。”
“說說看。”
我低頭沉默了一會,突然胸口有什麼要湧出來一般,腦海裏想的就全都是那個人。
“……他以前跟我關係很好……但是由於一個不是很好的機緣而起……然後他突然離開了,也沒有跟我說一聲……我每天都會想到他,以前和他在一起時候的事也一直想……隻要空出來了,就一件一件都想過去,相遇的時候,然後一起過生日,一起折紙,一起打工,一起……”
不知怎麼了,喉嚨裏像是堵住了什麼,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楚姬看著我,漸漸露出不同於平時的微笑。
“這不就是戀愛麼,傻瓜。”
她這麼說了。
我抬頭呆呆地看她。
是,這就是戀愛啊……
其實我一直都明白。
隻是不願意承認罷了,隻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罷了。
我仰頭灌酒,想把喉嚨裏的熱流衝刷幹淨。
楚姬看了看我,又低頭把玩著手裏的酒瓶。
“……我也一直想著一個人。”
我抬頭,看她扯出一個苦澀的笑。
“我很喜歡她,她也一直對我很好。”
我說:“那你為什麼不跟他在一起?”
她搖頭,說:“不行的不行的……”
然後她突然愣了一下,隨即笑得勉強:“看,我連說話的腔調都跟她好像……”
她漸漸地不笑了,似乎是覺得累了垂下長長的睫毛。
“……可是我真的好喜歡她,從初中的時候就喜歡……她一直當我是朋友……之前突然遇到她,她請我去她家裏玩,然後,然後……”
她咬了咬唇。
我不曾見過楚姬這麼脆弱的一麵。
她用手撐著額頭,雙肩都在顫抖。
“……我再也……不能見她了……”
那個堅強的女孩突然哭了,我一下子慌張起來,不知該怎麼安慰她才好,隻能笨拙地拍拍她戰栗的背。
結果她顫顫巍巍的縮到我的胸口,抱住我使勁地將眼淚鼻涕都蹭到我的襯衫上。
我還從沒跟一個女性如此親密,就算對方是我一直當做朋友的楚姬。
正不知道雙手放哪裏好時,身後有人叫我。
用那副我熟悉的嗓音。
“何夕。”
我愣愣地轉頭,看到了印象裏的那個人。
封佐。
我下意識地將懷裏哭得稀裏嘩啦的楚姬推開。
她看到來者,也連忙將眼淚擦幹淨。
他一身筆挺的黑西裝白襯衫,頭發修剪過,顯得十分幹練精明。
他款步走來,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上。
剛才才想到他,現在就出現我實在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心跳突然跳得很快,掌心裏也隱隱發熱。
然後他在我三步遠處站定,笑得玉樹臨風。
但很生疏。
他朝我伸出手。
我呆呆地握住。
“好久不見,何夕。”
如此陌生的招呼,讓我的心涼了一半,也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
“你好啊,封佐。”
公式化的微笑,這幾年我也學會了。
他深深看我一眼,側身摟過身邊的人,眼角有了笑意:“這是我的妻子。”
這才發現他身邊一直站著一個美麗的女子。
大波浪卷,精致的容貌,黑色的裙子下是雪白的皮膚。
“你好。”
她笑得嫵媚。
我卻隻剩僵硬,像若伯塔一樣點點頭。
“我是何夕,這……封佐的大學同學。”
差點把“這貨”說出口。
“我知道,他有說過你的事。”
我轉頭看他,他微笑著眯了眯眼。
隨即我笑著在他肩上打了一拳:“好你這小子,結了婚娶了這麼漂亮的老婆都不告訴我,不夠意思!快請我喝酒!”
他隻低低笑著點頭答應。
口是心非我也會。
然後他要了兩杯伏特加。
楚姬剛想製止,我搖搖頭,笑著將那玻璃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他笑著說好,又替我要了一杯。
我繼續仰頭幹掉。
不知喝了幾杯,隻覺得頭暈乎乎的,身體輕飄飄的。
依稀聽到他低沉的聲音。
他問我,要不要他送我回去。
我借著酒勁一把把他推開,指著楚姬叫她扶我走。
眼前的幾個影子晃了晃,最後還是一個嬌小的身體支撐著我,將我拖出了酒吧。
我知道我的任性給楚姬添了麻煩。
外麵雨淅淅瀝瀝地下,沒有聲音,卻密集地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伸手自己攔了的士,楚姬把我塞了進去,然後自己也坐進來。
剛要關上門,又聽到那個討厭的聲音。
“還是我送他回去吧。”
不要!
剛要吼著叫他走,結果楚姬先我一步擋住了他伸進來的手。
然後的士的門碰的一聲關上,我如一灘爛泥一般軟倒在後座裏。
隻覺得眼眶好熱。
一路沉默後,楚姬又將我拖到我那個不大不小的公寓裏,再把我扔到沙發上。
然後她說:“趁現在快點把要哭的都哭完,明天我要見到平時那個拽到不行的何夕。”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走的。
我很沒用地縮在沙發裏,隻覺得胃在燒,喉嚨在燒,眼眶也在燒。
腦子卻很清醒。
一遍一遍地想他在酒吧裏朝我走來的樣子,摟著他美麗的妻子笑得幸福。
然後又開始想八年前在店裏打工時,遇到他的情景。
一起追趕若伯塔。
一起過生日。
一起看芭蕾舞。
一起打著手電K書。
一起坐長途汽車。
一起折紙兔子千紙鶴。
一起做摩天輪。
低頭,水霧中左手無名指上的那圈烏青清晰可辨。
五年來想到他就會看看。
想著他手指上的指環也還在,就莫名的高興。
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喜歡他。
可是,在他那圈指環上,是不是正套著一個真真正正的指環?
算了,其實我也不奢望能和他怎樣。
就算他還喜歡我,那我們就在一起嗎?
不可能,至少我沒有那個勇氣。
也許我會一直不回應他。
然後他就會一直這樣陪我到老嗎?
他早晚都會成家。
何況他現在已經不喜歡我了,還娶了這麼美麗的妻子。
我該替他感到高興。
也應該替自己感到高興。
可我,又為何如此難受?
想起那天晚上,他在被窩裏輕輕擁著我,像是對待一件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他親昵地在我耳邊喃喃細語。
他說,何夕,我喜歡你。
他說,何夕,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他說,何夕,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閉上眼睛,努力不再去想他的臉,他的聲音。
也不想再看那個早已不屬於我的指環。
……多麼可笑的,“永遠”的長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