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好熱……
    胸口好悶……
    嘖……
    “大寶！”
    門轟的一下被人踹開，我一下驚醒，視野中出現了外婆的臉。
    ……還有壓在自己身上的龐然大物。
    “我靠！”
    難怪睡不安穩，感情這貨整夜都壓著我睡！
    我慌忙雙手雙腳並用將封佐推下床去，那貨滾到地上悶哼一聲，也醒了。
    隻是外婆那看我的眼神……
    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急忙打哈哈：“外婆，你怎麼跑到我們宿舍來了？”
    不愧是我，想必旁人看來已是一派從容。
    外婆睨了一眼起身去洗漱的封佐，拖了把椅子坐在我床邊：“當然是看看你這臭小子是不是真的沒事了。”
    我不回嘴，微笑著說：“自然是已經沒事了。”
    她點頭，喃喃道：“沒事就好。”又送了一口氣。
    看她恢複了不少精神，還特地來宿舍看我，連門都被踹開了，我也放心不少。
    封佐今天花了不少時間才從衛生間裏出來，害我憋了許久，正打算說他一通，卻被他光鮮亮麗的打扮怔住了。
    ……今天沒什麼重要的安排吧？這貨為什麼穿西裝？
    還有那明顯用發油弄過的頭發是什麼情況？
    封佐衝我微微一笑，徑直走向外婆，深深鞠躬：“外婆好。”
    碰的一下重重甩上門，將自己關在狹小的衛生間裏。
    那貨的腦袋秀逗了，我才不要站在那裏不尷不尬地陪他接受外婆那眼神的洗禮。
    鏡子裏的人皮膚白淨，隻是眼睛下的兩坨黑色分外惹眼，黑發不長不短正正好好，是淹沒在人群裏就找不著的那種。
    本來就普通的我，終於又能過回平凡的日子了。
    叼著牙刷滿嘴泡沫地衝自己微笑。
    笑起來就俊了。
    難保不會有女生被迷住。
    我又嘿嘿笑了起來，牙刷差點掉下去。
    我承認，現在在這邊對著鏡子犯傻，隻是為了忽視外麵那兩個人的談話。
    宿舍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他們的對話我隱約能聽到些。
    “……過三十歲以後，我希望你離開何夕……”
    聽到外婆這般說道。
    “……不，我要留下……”
    然後封佐這樣答道。
    “……兩個男的……我就一個寶貝外孫……不會同意的……”
    後來兩人又嘀嘀咕咕地低聲說了很多，我沒有聽清，也不願再聽。
    等外麵漸漸安靜下來，我找準時機走出的衛生間。
    我坐下聽外婆絮叨了些家常，臨了了又仔細叮囑我一番，才走了。
    我收拾書包，準備去上課。
    封佐一直沉默著。
    我知道他正盯著我看。
    “你怎麼說？”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他自然知道剛才的對話我已經聽到重點了，我也不可能在跟他打馬虎眼。
    別開眼不去看他難看的臉色，可還是泄了氣：
    “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他不自覺拔高了音調，我知道他已經忍到極限了。
    可我是真心不知道，怎麼可能被他一吼就頓悟了呢？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煩不煩？”
    我不耐煩地吼了回去。
    然後不大的空間裏迅速陷入了沉默，空氣也冷了幾分。
    “何夕……”
    他還是打破了尷尬，語氣也放柔了。
    我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何夕，我喜歡你，真心的。”
    他的語氣裏多了幾分急促。
    我仍舊低頭保持沉默。
    又過了許久，他說：“我們約會吧。”
    我不知道自己的腦袋是不是當機了。
    竟然會答應他。
    不，我隻是覺得他可憐，給予他施舍罷了。
    而能免費地玩遍遊樂場，我何樂而不為？
    正值秋季，秋風送爽，很適宜外出的晴天。
    遊樂園自然遊客眾多。
    熙熙攘攘的全是一對一對的。
    我毫不在意這些細節，與封佐一人一個麵具戴在臉上（因為他的那張臉實在會吸引女生……當然我的也是）專挑刺激的項目，一個個玩過去。
    最後從過山車上下來的時候，我總覺得天旋地轉。
    “頭暈？”
    他遞給我水，我抓過來勉強喝了一口。
    還好我暈有暈品，不然鐵定大吐特吐。
    偏生這個怪咖一點問題都沒有，神情自若。
    這讓我想起來初次遇到他的那天，在烈日下追趕著一個短路的若伯塔的情景。
    那天，是這段孽緣的開始。
    摘了麵具，與他兩人一起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情侶，突然很想笑，不知道為什麼。
    坐了一會，封佐指了指前方：“我們去坐那個吧。”
    抬頭，摩天輪。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跟電視劇的橋段重複了，總之我破天荒地答應了。
    也許我隻是太累了，想稍微休息一會。
    看著窗外的景色緩緩下降，變小。
    隱約能聽到過山車上傳來的尖叫聲。
    還有機械運轉時的嘎嘎聲。
    麵對麵坐著，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有說不出的微妙感。
    我們各自看著窗外，相對無言。
    一圈下來，似乎過了很久。
    夕陽渲染了半邊天，一天很快就結束了。
    我們在餐廳裏吃過晚飯，沿著湖邊慢慢地走。
    路燈一盞盞亮起，將湖水點綴地華麗。
    對麵燈火通明的，是絢爛的遊樂園，耳邊似乎還能聽見歡笑聲。
    相對，我們這裏如死寂一般的昏暗。
    我趴在圍欄上，在迎麵吹來的風中吐息。
    一雙手臂從後麵將我圈住。
    “讓我抱抱你。”
    他在我耳邊懇求，我停止了抵抗。
    我歎氣。
    “我們不可能的。”
    他沉默，然後點頭：“我知。”
    如此絕望的語氣，我幾乎要心疼，然後答應他。
    但若我答應他，毀掉的就不止是他的感情。
    包括他的人生。
    包括我的人生。
    我很清楚，也很清醒。
    他又何嚐不比我還明白。
    我以為今後我們永遠都會以朋友的關係一直待在一起。
    可我不知道，所謂“永遠”，短暫地可怕。
    今日還輕輕擁著我的人，明日便再也尋不著蹤跡。
    轉眼又是五年過去。
    三十大劫，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