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數不清是多久沒有吃東西了，我的精神正在一天天消沉下去，原本嬌柔的身子變得皮包骨頭，小臉兒也有了些許菜色，我連去要飯的力氣也沒有了，我覺得眼神間一片恍惚，好像這一切離我越來越遠，我終是忍不住，盡管知道昏過去有可能就再也醒不來了，我仍然沒能抵擋過去，昏倒在茅草屋內。
    “大夫，你看看小宛這孩子，怎麼還不醒啊？”
    “這。。。。。按理是應該醒了的。”
    我眼前模糊，隻隱約聽見這隻言片語，我閉了閉眼，強撐著坐了起來，再次睜開眼時，周圍已漸漸清明。
    “小宛，你終於醒了。”屹然是前不久見過的花魁，雖然剛醒來，我還是忘不了這張時刻縈繞於心的俏麗容顏，她見我悠悠轉醒，長舒一口氣，我能看清楚她眼裏的關懷，多麼可悲，我自己的親爹大概早已不記得有我這個女兒了罷，到頭來，還是這個有過一麵之緣的女子救了我，真正關心了我，我扯開嘴角，虛弱地朝她笑笑：“謝謝你了。”這謝是真心的。
    “沒事。”她也笑笑，不過眼底除了驚喜，還添了為難之色，我明白她為難什麼，對於青樓而言，怎麼肯收留我這個吃白飯的女孩，我對她，有了些歉疚。
    “水清姑娘，媽媽叫你。”一個一看就知道是剛進青樓的女子臉上塗滿了胭脂俗粉，帶著討好的笑，走向正在和我寒暄的花魁。我看到花魁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抹輕蔑與同情，又歸於平靜，淡淡地道：“我知道了，馬上就來。”
    水清？這個名字，倒是很好聽，我望向水清，暗歎她也確實配得上這名字。
    “妹妹初來乍到。。。。。”隻聽那傳話的姑娘話還沒說完，就被水清打斷了：“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既沒事，就快快走了罷。”
    隻見那女子臉上尷尬未退。我清清嗓子：“這位姐姐，你不妨先出去。“
    她嫉恨地瞪我一眼，轉身離去。我無奈地搖搖頭，正迎上水清讚許的目光。
    “小宛，我先去找媽媽，你在這等著我。”說罷，她又不放心地看看我，方才走出門去。
    我暗暗替水清著急，又想是因為我的緣故，對她的愧疚更深一層。早聽說瀟湘樓的老鴇不是好惹的，為人圓滑，不能吃虧，我想想，還是推開門，還好沒有丫鬟出入，我盡量放慢了腳步，往老鴇的房間走去。
    “水清，你最好在今天，把那個女孩送出去。”一個頗有些婉轉媚意的惰懶聲音在我耳邊想起，隔著門，聽不太清楚。
    “媽媽，我知道，可是。。。。。。她真的很可憐，而且合我眼緣，不如就讓她留下幾日，等她病好了，再走不遲。”我從來沒有看見過水清這樣求別人，心裏一股酸澀升上來。
    “我不管，我知道，她和你一樣倔，都不肯來我這兒，是什麼肮髒之地是吧。”老鴇頗是嘲弄地說道：“既這麼潔身自好，我瀟湘樓也不強求，所以，該回哪兒去回哪兒去吧。”
    老鴇說的不無道理，當今，最不缺的就是無用之人，雖然她太不近人情了一點，我想著，左不過回去就是餓死，在生與死，清譽與現實麵前，我茫然了。
    “媽媽，如果她肯來，你可以，讓她先學著，不要那麼快。。。。可以嗎？我看著，這丫頭天資聰穎，以後或許能比我更好些，這樣，對瀟湘樓也是好的。”水清猶猶豫豫，又開口了。
    老鴇“嗬嗬”一笑，你有這想法也是好的，可你能否說動她也是個問題，也罷，我就應了你，以後，她隨著你學，她十六歲那年，我會準備讓她出場的，到時，可別讓我失望。“說完，老鴇眼底深意不言而喻。
    “謝謝媽媽，我。。。。。盡量。”水清咬咬唇，答應了。
    我心裏翻江倒海，終是下定了決心，推開了門。
    一個風流豔姿的婦人打量這我：“董小宛對吧？”我認出，她就是老鴇，瀟湘樓的媽媽，我微微一福身，道：“正是。”
    水清見我來，一慌，向我直使眼色，我聞若未聞，嬌聲說：“媽媽，莫怪小宛在外偷聽，小宛心意已決，願留在瀟湘樓。”
    老鴇笑笑，倒是不訝異，隻召來幾個丫頭研磨，刷刷幾筆，一張賣身契就寫好了，她攤到我身邊，：“可想好了？”
    我把眼一閉，比起死亡，我更願意活著，哪怕這樣也好，我相信我不會辜負水清的期望。我心一橫，把手粘了紅墨，在賣身契上一按。我的命運就此注定。水清在旁邊，露出釋然的笑。
    我本以為，一生都在青樓度過了。可是，我有幸在數年後遇上那翩翩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