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哥將一時昏厥的八嫂扶過裏廳躺下，讓伺候的人給灌下點東西這才還轉醒來，她還是那樣蒼白的臉，我不知道她這樣憋著有多長時間了，可能先前都是三哥他們這些男的在身邊她才能抗住，如今見了我，終於可以把那些淚從心底流到眼角了！我在床榻邊，看著她這麼握著我的手，氣息不勻吐字不清這樣的哭腔倒是讓我小小的鬆了一口氣。隻要哭出來，隻要想開點，隻要熬過這一段。以後的路那麼長，她總要走下去，至少她還有小至，還有我們。她現在這個樣子，能不憂傷過度已是萬幸，可是小至總要有人照顧，我到專門看顧的老媽子那裏一看，連孩子也瘦了。倒不是下人們不盡力，到底不是親娘時時盯著，我便悄悄地讓三哥把孩子抱去我那邊，怎麼說也是我的親侄子，雖說比不上八嫂，好歹也好過現在。晚上這頓飯倒是吃的還湊合，八嫂臉色也不像開始那麼差，聽我們說話倒也問了幾句，不過終歸興致不高，飯畢我在她房裏陪她坐到深夜，等得她好不容易睡著了，我看著她月光下的睡容，拭不掉的眼底淚痕，現在的我兩，兩個女子，就這樣互相撫平同一個男子給我們留下的傷口，我隻但願這些快點過去！
    早上我在院子裏稍稍練練，正要歇一下，看見一個小廝路過就讓他去問問小至昨晚睡得好不好，結果一會兒我就看見棋姐帶著小至過來了，一臉難色：
    “九小姐，小少爺晚上隻睡了一會兒就折騰醒了，我這也•••••••”
    我自己接過小至，跟她擺擺手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先行退下吧。我瞅著他還帶著倦意的小臉，這孩子跟他爹一樣，不讓人省心。棋姐是當年老管家風平的親閨女，跟我現在的貼身小廝風亮正是親兄妹。當年棋姐已出嫁，風亮去看他姐才幸免於家中禍事，後來我回風府重持家業，姐弟兩硬是要回來。我們當年就已說好風叔為風家勞累多年，這一雙兒女跟我就是兄弟關係，不可再入風家為下人，可是她兩非得進府幫我，說是陪我忙過開始那段時間就走，結果一待就待到了現在。棋姐自己就有一雙兒女，都被養的特別好，我晚上陪八嫂，就先交給她了，結果這小家夥還是這樣。
    我看著他，不想他竟也轉過了頭看著我的眼，這孩子，模樣長得像八嫂，可是這雙眼，卻是跟八哥如出一轍，水靈的大眼再加上姣好的麵容，咋一看還挺像個女孩子。我笑了笑，問他：“為什麼不好好睡覺？”
    這小家夥也不回答，還是看著我，我也不理會他，將他在石椅上放好後，就拿起我身邊的劍自顧自的舞開了。我別舞別看，這小家夥真聚精會神地盯著我看，我心裏想爹爹曾道風家的孩子一定會是對武藝最為敏感，此語不虛。我舞完之後慢慢收起劍，小家夥還是眼不眨一下的看著我，我走到他跟前又問：
    “想不想學？”
    他點點頭，小臉上滿是驚羨與認真，看他這樣，我真忍不住想捏捏他。
    “呐，從今天開始，隻要你每天好好地吃飯睡覺，到你六歲的時候，姑姑就把這些全部教給你！”
    他又不說話了，正好棋姐把我吩咐煮給他吃的粥端了過來，我拿過勺子喂他，還真乖乖張開了嘴，倒是棋姐在一旁特別高興：
    “到底是親姑姑，昨天我喂，哪有這麼聽話？”
    我兩正說著話，忽然有個人旋風般的向著我們跑來，院子了頓時一片土氣，我微微皺眉，來人站定後我才看清原來是風亮。我還未說話，棋姐先了一步：
    “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幹什麼也要穩妥，你這慌慌張張的是做什麼，看不見九小姐正給小少爺喂粥嗎？總是這樣！九小姐不希的說你你就不知道收斂！”
    我在一旁靜靜的沒有說話，風亮就急了：
    “將軍難道真是生了氣？”
    “棋姐都說了我不希的說你，我還說什麼呀？”我慢條斯理道。
    “我•••••”這次換是棋姐急了。
    我心下知道棋姐怕我這幾天心情不好，就先於我數落了風亮，又道：
    “你這脾性，也是得你姐嘮叨嘮叨，也非是得你姐嘮叨才成。”
    說完我便望向棋姐，她立刻知曉了我沒有惱風亮之意，臉上一紅笑了笑。
    正好小至也喝得差不多了，我便讓棋姐抱他走了，我請三哥讓可靠的大夫開了些有鎮定凝神作用的事物給八嫂，又順便問了些小孩可食的有相同功效的食材，剛才那一碗粥應該可以讓他好好地睡一會兒了。
    然後我回過身來問風亮：
    “跟了我這麼多年了，也沒見過你急成這個樣子啊？”
    他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知道了將軍，我下次一定注意。”
    其實我並不是真的要刁難他，隻是作為我的貼身小廝，舉手投足就得要有我的樣子，以後出去幹點什麼。他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就是我，不過幸得他還小，還有時間磨練磨練的，記得當年為了讓他把“九小姐”改成現在的“將軍”著實費了不少勁兒，當時我還真是頭疼，以為“朽木不可雕”了，到底還是改過來了，隻是這沉著冷靜還須得再壓他幾年。
    這下我才問回他正題：
    “什麼事？”
    他這才遞給我一張單子，我一看，卻是皇後的手諭讓我今晚進宮赴宴，我終於知道這小子為什麼這麼著急忙慌的。這幾日他也聽了不少風言風語，大都是風家要倒，他就是再小也知道形勢不對，而今皇後擺出這鴻門宴，估計他是怕我萬一進宮被扣住少不得又是跟爹爹當年一個下場。果然，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耳邊：
    “將軍，要不咱找個借口說不去了吧！”
    我衝著他笑笑，
    “傻孩子，你家將軍又不是呆子，難不成宴席上人家給我個毒藥我便一口吞下去啊？”
    他自個想想，估計明白我說的意思，自己點了點頭，我存心逗逗他：
    “你這點頭，意思是讓我就一口吞下去啊？”
    他一聽這話慌得連不也說不出來了，隻剩一個勁兒擺手示意他不是這個意思，我真是被他這個樣子逗壞了，索性也不再看他，就留下一句‘晚上給我準備件好衣服啊！’讓他一個人在原地幹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