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忠義之言,自欺欺人的謊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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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裏淡淡的看著這朝堂,仿佛投石衝開水底天,大家都是語塞之狀,的確是讓他們吃了一驚,這事出突然關係重大,誰也不可妄下論斷,一時倒是安靜下來,隻有一個人,從我說出這話開始至今,麵色不改,我之所以知道是我一直看著他的眼睛說出了這番話,而那雙眼一直是波瀾不驚。我咳了一聲,絡連,沒想到,還是你了解我!
接著我又麵不改色的說出了下麵這番話:
“主上在邊城曾給臣下過回京的詔令,令上要臣交出風家軍軍權作為懲戒,如今臣已犯下滔天大罪,現在臣自願交出軍權,隻是當初臣和西戎主簽訂盟約的時候雖蓋上的我風家軍的軍印,但臣簽下這盟約代表的當然是煙國,而風家軍從始至終效忠的隻有一人那就是主上,所以從今日開始,請主上掌風家軍權,收風家軍印,這樣在情理上或可彌補臣不知輕重的過失。而年年朝中額外給風家的一筆開銷可以省下分配其餘的在邊城駐守的軍隊,再有,這次劉歩將軍向臣借兵十萬已是大耗軍力,希望主上可以給其多撥些軍費以表臣之謝意。餘下的,臣不光願交出軍權,請主上革臣爵位,以示法平!”
若是剛才那一則不夠,那麼現在恐怕所有的大臣都該大跌眼鏡了。本來剛才還在我的私自訂下盟約的膽大妄為中心驚肉跳,的確,這等事,一個不小心打你個通敵叛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現在,大家又在為這朝堂上的暗流湧動而開始肝膽俱震了。本來以為我這一交軍權這眼看著大半的兵力就要落入右丞之手,勢力轉移,誰知我一個峰回路轉交到了皇上手中,且我那番對劉歩的謝意言外之意就是各地兵攝之軍不可動。現在作為國家軍用主力都已到了皇上手中,那右丞手上的那部分禦羽軍就沒理由不交出來了。而且皇上一掌風家軍軍權,這用軍印簽訂盟約的事也就順理成章了。隻要是經過那年絡連兵變,在朝堂摸爬滾打多年的人都能懂得這背後的一切。
沒錯,我雖然在外多年,可是我不是不知道這朝裏人們的心思。人人都想攀著高枝兒,有個牢固的靠山。右丞之女一夜驟升皇後,連帶著部分禦羽軍都收入囊中,而我這個之前最被看好的後位的不二人選與後位失之交臂不說,更是連連冒犯主上,大家眼看著,都篤定這局勢是要變了。沒錯,我此舉就是要給那些動搖的人敲一記警鍾,或是吃一顆定心丸。在煙國,既然當年絡雲沒把我風家趕盡殺絕,那無論再怎麼改朝換代,我風家在朝中是絕不可能倒勢,我要讓所有的人覺得他們對風家每一步的態度再謹慎小心都不為過,覺得在看似絕路的時候向我風家投下的一塊落井石不是不可能某天返回來砸死他們,這就是我在爹爹死後多年終結出的教訓。如若當年爹爹讓眾臣覺得敬畏,那麼絡雲是絕不會在無人擁護的情況下猝不及防的對風家下手,而現在,保全風家,再不讓我所愛的人受傷,這個本事我風蕪活一天就會有一天!
我心中知道這步棋下的太過冒險了,這樣一來就等於是把風家跟靖家直接搬到了對立麵,不過這樣也好,因為我與絡連的舊情,在他閨女這樁婚姻上他心裏的疙瘩我不是不知道
,以靖仲的為人,我不犯人,難保人不犯我,隻不過是提前讓朝中的大臣們站好隊,看清自己該押對哪個寶,這也正是我這番話真正的目的所在。
朝上安靜了好久好久,大家都心裏各有打算,隻是一時難以決定。最後還是絡連結束了這一切:
“今日之事既然諸位都難以議妥,暫且退朝,等改日再議吧!”
這才真正的大赦群臣,大家都巴不得主上趕緊退朝好各自回去商議對策,聽此,忙不迭的拜倒,等著主上走後全散了。這回右丞從我身邊過去,雖未橫眉冷對,可已是麵色不善,我裝著沒看見也就走了。
三哥路上皺著眉,十分擔憂的樣子:“你這孩子,從小就鬼心眼多,現在又搞這麼一通,真不知該拿你如何?我以為他又要數落我,沒想到卻是這麼一句,但是我也知道他沒有要怪罪我的意思,隻是在為我擔心,我就笑笑想逗他一下:“三哥,我打小就皮糙肉厚的,你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擔心!”他聞此言,倒是開懷大笑。
我兩一路往回走,走著走著,我忽然覺著不對了,這不是去八嫂家的路嗎?我在朝堂上麵對那再多的陰謀詭計都不怕,可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絡連,三哥,八哥他們都怕我哭,原來你心裏珍惜之人的眼淚是最難麵對的。八哥的事,我可如何和八嫂交代?話說的容易,將士的命就是生死在天,可是我曾跟八嫂立誓絕對會護八哥周全,但是現在••••••三哥察覺出我情緒的不對,也就不再多說,隻默默地走著。不一會兒就到了八嫂門前,我忽然沒了推門進去的勇氣,躑躅不前。三哥見狀,就顯出輕鬆地樣子說:“小九,愣什麼,趕緊進來,到家了!”邊說邊去推門,結果一開門,反而是他將笑意僵在臉上,直至完全褪去。我一抬眼,原來是整個院子一片素白,八嫂終究是知道這件事情了。我本來是想瞞到我回京之時,是我疏忽了,這等大事,如何瞞得住?我閉上眼,輕輕歎一口氣,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的。我率先邁進了院子,三哥也回過神來趕忙跟上我。
我環視四周,院子跟以前一樣,沒有什麼大變,隻不過所有的東西都換成了白色與黑色,沒有一點雜色,那張白色的石頭桌子還是那麼幹淨整潔,連桌上的盤子也不例外。而向左看去,卻是當年小至出生前八哥同八嫂親手種下的那顆柳樹,現在的天氣,它就是那麼光禿禿的,看得人心裏沒落。當年西戎起兵,來勢洶洶,我發兵發的急,眼看著八嫂就要生產,三哥當時身在外地已是趕不回來,八哥便執意要隨我一同走,我幾次三番的說他還是隨我走了,就這樣,八哥連小至出生都未趕上。後來等到三哥到了譯城,他才得空回去了一趟,見了她們母子一麵。是啊,這棵樹就是他跟我走前種下的,現在小至跟著小樹苗一起長大了,可是當年種下這棵柳樹的人卻已不在了。柳樹柳樹,留下留下,最初的心願還是沒能實現,費盡心思想要留下的人,留住的美好記憶卻還是這樣,離我們遠去!不知不覺,我已經淚流滿麵了,看著那條通往別院的小路,湧上心頭的往事一幕。就在那個小院裏,我和他把酒言歡,暢談快意,興起時拔劍助興,比試的大汗淋漓了才肯罷休,對月吟誦,琴聲和蕭,那大概是人生最好的時光了。我直愣愣的看著那條路,想著八哥會忽然從裏頭沿著它出來,用他漂亮的雙眼望著我,“來,小九,在跟我喝上一壺!”“來,小九,再跟八哥比試一把!”可是,接著就是巨大的悲哀湮沒了我,我知道,再也不可能了。終於,再也沒有這樣一個人陪著我做這些事了。這大概就是失意吧!
“小九,別想了,該去看弟妹了。”三哥輕輕的在耳邊跟我說。我的思緒一下被拉回了現在,我定定神,是啊,逝者已逝,可是生者要為了他們為了自己堅強的活著。八哥臨走時候的托付,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幫著八嫂把小至養大成人,不求他以後出將入相,隻求他一生平安喜樂。我大步走向他們的正屋,到了門口,我硬是咬著牙進去了。一進門,就看見裝著八哥骨灰的那個小瓷瓶被供奉在那裏,我心裏一顫,旁邊坐著的那個素衣婦人正是八嫂。她不哭不鬧,卻是那樣淒涼的神情望著那個小瓷瓶,哀莫大於心死,我急步撲向八嫂,腿早已不聽使喚的軟了,我本來想著我不能哭,以免帶的八嫂更哀傷不止。可是現在她這副樣子,不把她心裏的苦發泄出來遲早要憋壞,可她竟這麼生生的憋著。看見她這樣,我是一刻也忍不住了,邊開始哇哇大哭:
“八嫂,是我對不起你,都怪我,八哥是替我擋了一箭才走的,是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對不起小至,都怪我,這一切都怪我,我不該回京,不該帶他去打仗,是我的錯,八嫂你打我兩下,你打我兩下出出氣啊!”
我哭的已不能自己,忽然我發現我伏在她膝頭被一雙手握住了,那雙手是那麼的冰涼,冷到顫抖,帶著很大的絕望。我抬起頭癡癡地看著她,她的臉憔悴成那般也掩不住本來的美麗,她慢慢的說,語氣很平靜:
“從我知道他,嫁給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總有這麼一天的。可是我沒有想到這天來的竟是這麼的快,快的我都沒有防備,他的骨灰就到了我的眼前。”
接著她轉過來看著我:
“小九,八嫂為什麼要怪你呢?你們都是八嫂的親人,換了是你你肯定也會為他擋那一箭。我隻是想我還沒有好好的給他做一桌好菜,縫一身合適的衣服,還有小至,他都沒有好好地看過小至呢?他都會寫爹爹了呢?”語氣已經開始哽咽,終於她身子一軟,倒在了我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