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棄自己，隻為你。
    漆黑的世界，沒有光隻有那一個聲音，我想看清是誰在說，可是，好累，好黑……
    我放不下這個聲音，我想看見說話的人，我掙紮著走出黑暗，沉重的眼皮微微地顫顫地睜開，模糊的世界，安靜的世界，這是鬼城嗎？
    “師姐……”一個焦急的呼喚，熟悉的聲音陌生的語氣。
    未衍？
    “鬼醫，她醒了……”確實是未衍的聲音。
    感覺手腕被人搭著，過了一會又被放回去。
    “如何？”
    “傅姑娘沒事了。”一個老者的聲音。
    “沒事了。也不枉費他的犧牲。”未衍歎了一口氣，聽到這聲輕歎，我心中莫名收緊，很悶很沉重。
    如此昏昏沉沉，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知日月交替，不知人來人去，我總想保持清醒，因為一直覺得有什麼事情什麼人橫亙在胸口不得抒發，我在期待在殷盼，在找一個出口，一個答案。
    “未……衍。”幹澀的咽喉因長久不動，有些生硬。
    “師姐，今日覺得如何？”未衍看著我，一派清風和煦，他依舊是那個蒼山上溫潤淺疏的雲人。
    “背疼，睡得麻了。”
    “那我扶你去外麵曬曬日頭。”他道。
    我微微閉眼，表示可以。
    坐在輪椅上，看著蒼穹流雲，吹著和暖輕風，我才確定，我還活著。
    這裏是老神醫的藥廬，眼前那棵落花蹁躚的桃花樹，是唯一的美景。
    桃夭紛飛，落花若蝶，停在我的衣袖，拈花在手，想著曾經的約定。
    “未明喜歡桃花嗎？”那時候一個純白天真的聲音問我。
    “喜歡啊，桃花是世上最溫柔多情的花朵。”我折下一隻桃枝，對那人說。
    “那……以後都都要種好多好多桃花，未明就會好開心，對嗎？”
    “哈，都都這麼乖啊，未明喜歡桃花，未明更喜歡都都……”
    那時候，就在這株桃樹下，兩人追逐歡笑，那個畫麵，一定是世上最動人的……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桃花，因動情而開，因傷情而落……”我的目光自指間花瓣望向那刻落蝶紛紛的桃花樹，隨著飄飛的花紅，帶去對他的祝福，願他安好！
    不是不想問未衍那人的事情，隻是……不敢問，深怕得到承受不住的答案。
    “你想他，就說出來吧。”未衍站在我身後，陪我。
    “未衍，你說人可以從頭來過嗎？”
    “不能。人生從來隻能朝前，哪有回頭路。”他說得好無情。
    “可是，人可以選擇自己要走的路。如果之前走的路真的錯了，那就想辦法走向正途，成事，終究在己。”他繼續說。
    “未衍，他……”
    “他走了。”未衍直接道。
    我目光閃動，手中的桃花拈得更緊。
    “走了？他什麼都沒說……便走了……”
    “你希望他說什麼？你希望哪個他對你說？”離豐都，還是都都。
    “我……”不知。
    “你愛上他了。”未衍從我身後走上來，對著那棵桃樹說。
    我低著頭，看著手中花朵，沒有狡辯。
    “隻是，你卻還不知道自己愛上的是哪一個？”他雙手後負，淡淡的說。
    我抬頭看著他的背影，嘴角抽動了一下。
    我，愛的是……哪個？
    一個風姿卓然袖底白骨是酆都之神；
    一個天純溫順善良稚幼是無辜凡人。
    我以為我同情他的遭遇，不忍他的傷痛，所以一心照顧，一路保護，哪有真正去梳理這份簡單的關係，原來……早已不止這些。
    “你當真覺得你是因為他受傷命危出於憐憫才救治？是因為他心智如童武功盡失才母性泛濫照顧他嗎？”未衍突然轉身看著我說。
    “真是笨！如果他不是離豐都，你真能為他至此？”一句不留情麵的話劈開了所有的迷霧和紗籠。
    我愛的是，離豐都！
    不是一年前的那個冰火煎熬夜晚，不是一年後的親情嗬護溫暖同行，在更久的六年前，在那火花妖嬈，在那露夜對笑，在那溫泉含羞，在那不及看清的轉身……我愛他，已經那麼久了……
    一滴水打濕了手心的花，我伸手拂臉，早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