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晨曦的日光令人忘憂。守著床上一直昏迷的人，我已經不敢觸碰他。
    “他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年前剛離開酆都殿的那個晚上，身體的每一寸都飽受焚心噬骨的煎熬。”
    “你還要救他嗎？”未衍問我。
    我凝視著說話的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藏不住了。”未衍隻說了這句。
    我明白過來。是啊，藏不住，躲不過，離豐都的命運又豈是我能更寫。
    很快，天下武林都會知道，酆都的君上重出了，嗜血的魔王回來了。他殺了八派聯盟的人，不管他現在是什麼狀態，不管他武功盡失，不管他智殘如癡，他又開始殺人了，沒有人會相信離豐都從善，沒有人會給離豐都重新生活的機會，我的都都，沒辦法在那些瘋狂到要喝他血的人麵前生存，我怎麼救他？
    隻有離豐都，隻有真正的離豐都恢複，天下何人能動他，那些八派同盟，那酆都殿上謀權篡位者重鴻，哪一個能讓他入眼，哪一個能在他股掌間喘息，可是這種可怕的存在，是毀滅是殺孽，我，怎敢救他？
    “未衍，當初是一位隱居在古河城的老神醫治他的，我不管他以後會是什麼樣子，我隻想減輕他此刻的痛苦。”我看著明明昏睡卻不斷抽搐的人，我的心也跟著抽搐。
    未衍帶來了神醫，一門之隔，讓我焦急如焚，為什麼這次老神醫醫治不準人在場？故作神秘。
    我不知在外麵徘徊了多久，記得未衍先後遞給我的三杯茶從熱了到冷了我一口沒碰。
    終於出來了，我湊上前還未開口，老頭就在那搖頭。
    “怎麼樣？不準搖頭。”我急道。
    “真是奇怪，太奇怪了。”老神醫嘀咕念著。
    “什麼奇怪？是有救沒救？你倒是說清楚。”
    “哦，老夫五十年醫道，卻從未遇上像君上這般奇特體質，兩次焚心烈骨，竟呈現死灰複燃跡象，實在是奇怪至極。”
    “你的意思是他活了？”我拉住老人胳膊要他確切斷言。
    看對方點頭，我喜出望外。
    他道：“眼下我先將他高溫卻下，不出意外，明早便清醒。我這有一顆‘輪回丹’，用與不用，姑娘考慮清楚。”
    我放開拉他的手，接過丹藥，繼續聽他說：“此藥乃一年前你離開我藥廬後開始煉製，為的就是他日君上焚心離火之時得以續命，近日方成，正巧可用。”
    “此藥用後可是有變數？”聽出老人話中未盡，未衍問道。
    老人點頭，說：“用了‘輪回丹’，君上會恢複如初，但藥效隻有九天。”九九歸元，果然是輪回之數。
    “九天之後呢，會怎樣？”我問。
    老神醫難言，終是搖著頭，離開。
    都都隻要清醒就夠了，他幹嘛那麼多事留顆什麼“輪回丹”，我不要他恢複更不要他……
    我心中一百個不願去想，但老神醫知道，未衍也知道，自己更無法偏自己，由不得我的，到了不得不抉擇的那刻，這藥丸，用得上。
    一夜安寧，都都睡的很自然，沒有發燙也不發抖，隻是睡著了。
    “未…明…”幹燥的口吻，都都睜開眼依然認得我。
    我眼瞳酸澀，有些想哭，他沒事了，醒了就好。
    “都都。”我抱住他，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卻定他是完好的，真實的。
    未衍此刻走進來，沒有多作解釋，對我說：“帶他走吧，興許還來得及。”
    “是不是來了？”一天一夜，足夠那幫人追查我們的藏身之處。
    未衍點頭。
    兩匹馬，未衍早就備好，我問他，蒼山派也是聯盟之一，為何願意放離豐都走，他卻淡然一笑，隻對我說：“你好便好。”
    同門多年，竟不知他這般為我。
    一路奔馳，這裏已經出珺山，兩處山壁形成峽穀，峻嶺高石之上，一條張狂魔影騰空飛下，像一個邪神降臨在我們麵前。隻他一人，已經讓我猶如滅頂之危，他不久前血洗八派，殺屍成山，不動眉色；他曾經背骨叛主，坐上酆都之巔，瘋狂嗜血，殘忍變態。
    終於到他了，重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