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節 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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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出了延水鎮,再過半日就能離開古河城,我捋了捋身旁睡著男子的發絲,心中的信念在堅定,我會帶他離開珺山,離開一切殺戮,那些都跟我們無關了。
“未明”他醒了嗎?
“未明”他再喚。
我低頭看他神色,依舊閉著雙眼,嘴角還隱隱噙著笑,原來是在說夢話,怎麼?夢到我了嗎?
馬車突然停下,我伸頭看窗外,已經是古河城郊外了,這是一片疏朗的樹林,再往前走路變窄,彎彎曲曲是條小路,我刻意請車夫不走大道是為避開要往珺山的江湖人,可是眼下這條小路,馬車怕是難走,如此我也隻好叫醒都都,兩人帶上包袱用腿走了。
“都都,累不累?”他現在的體質猶如琉璃水晶,嬌貴脆弱。
“未明,為什麼我們要離開包子鋪,離開巧兒和小寶?”小寶是巧兒的四歲兒子,跟都都很能玩到一起。
我想了一會,然後說:“因為珺山要打仗了,都都身體不好,到時候來不及跑,所以我們先走,等壞人離開了,我們再回來。”
“那巧兒和小寶有危險,我們帶他們一起走。”說著勾住我的臂彎回轉。
我拉住他身體,跟他解釋:“都都不急,巧兒和小寶也會走的,他們隻是晚點,把包子賣完了就也走了。”
“哦。”
“走了都都,不然天黑沒地方睡覺了。”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夜雨,我最擔心的還是發生了,傍晚烏雲蓋頂,我急急拉著都都好不容易在雨前找到了一個破房子躲避,當我正在幫都都烤包子的時候(都都不能吃冷的),那歪斜的門被推開,走進來兩個人——兩個江湖人。
他們隻是進來躲雨的,我自不必找麻煩,答應他們同屋。
包子烤好,我慢慢撕開喂給都都,身子角度故意擋住那兩人視線看到都都。
“師兄,你說這次八大派聯盟對付酆都殿,有勝算嗎?”那個高瘦的問旁邊相比肉多點的。
“這次大家勢氣很高,而且重鴻畢竟不是離豐都,這麼多人,我就不信還滅不了這魔頭。”相較胖點的男子說著把手上的劍支在身旁,掖了一下衣領繼續說:“這珺山真是個魔鬼城,一年前四大掌門險險就滅了酆都殿,誰知翻了遍也找不到離豐都和重鴻,聽說離豐都被重鴻暗算至今生死不明,這個重鴻武功不及離豐都,那殘忍嗜殺的手段卻比離豐都更瘋狂。”
我聽著他們兩人對話,背脊隱隱發涼,看著一邊安靜吃包子的都都,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聽說重鴻的《滅日年紀》已經練到第八式,真不知道該厲害到什麼程度。”高瘦師弟道。
“都都。”我脫口而出的叫出聲原因是察覺都都全身滾燙,他發病了。那兩人也被我情急的叫聲驚動,看著這邊。
果然,那個高瘦師弟過來“關心”我們。
我將都都的頭埋在自己懷裏。
“姑娘,可需幫忙?”他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被我抱住頭的人。
“額,我…我朋友生病了,沒事,老毛病,睡一會就好。”我擁著都都的身體,讓他臉側開,不要被對方看到。
“咳咳”都都身體溫度一直在升,開始咳嗽,我知道他貼在我身上不舒服,他用肩膀排斥我的擁抱,可是我現在顧不上這些,保證他身份不被發現比什麼都重要。
離豐都曾經是個囂張驕傲的霸主,他時常挑釁武林各派,所以江湖上不認識他的人很少,再加上他這張少有的俊顏,要讓人見過後忘記怕也是很難,我不敢保證眼下這兩個人對他是否認出。
“這是我們南山派獨有的靈藥,可以清熱潤肺,我想你朋友是傷寒發熱,這個正好用得。”他手中拿出一赤色小瓶。江湖人古道熱腸。
都都這熱病灶在心脈,不是什麼藥都管用。
外麵雨打烏瓦,脆聲滴答,雜著風雨,一行人匆忙進入,我翻白眼,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到底哪根筋抽了竟選擇這條路,這下好了,怕什麼來什麼,又多了五個——江湖人。
“原來是鍾山的齊覺師兄,真巧。”原本屋裏的那個師兄對入內的一群中那帶頭人迎上去。
給我藥的那位像見到熟人了,把手中藥瓶擱在我腳邊後上去招呼。
“確實巧,南山派大弟子羅俊師兄和六弟子王賢師弟,兩位也是去珺山被這場雨給停了腳程吧。”隻聽剛來的那個領頭人道出那兩人身份。
幾個人相互點頭,然後都聚在一塊,所言所問皆是這次上珺山有哪些同道,什麼安排,酆都殿現在情況如何……
“未明……難受……”都都病得有些糊塗,嘴裏低喃。
“都都乖,忍著點,吃了藥睡一會,就不難受了。”我低聲安撫他,自包袱中拿出老神醫留下備用的藥。
“可是蒼山傅師姐?”一個年歲較輕的男子朝我這詢問。
我手一頓,回頭一看,是眼熟,卻不記得在何處見過。
那少年過來幾步,再道:“真是蒼山傅未明,師姐可還記得前年我奉師命去蒼山送信,那時候就是你招待我的。”少年人記性真好。
“哦,想起了,鍾山派的小師弟叫…叫什麼來著?”
“曹飛飛啊”他自己報出。
“對,對,飛飛師弟嘛,真巧啊。”
當我們兩還在你一句我一句客套,對麵一行人竟都站起,手中都握有兵器,看著這邊。我仰頭看這架勢,手臂暗自提勁。
“蒼山傅未明一年前不是被重鴻殺了嗎?”剛才給我遞藥的王賢問我。
“蒼山派前掌門尉遲前輩昭告武林說新掌門不及接位就在酆都殿遇害,如今卻又出來個傅未明,不是很奇怪嗎?”
“各位師兄師弟稍安勿躁,我確實在酆都受重傷,幸好逃了下山,修養近一年才好轉,諸位這般態度,莫不是我傅未明死了才是對的?”
“傅師妹誤會了,當時酆都殿裏隻有幾個人,不隻是師妹不見人,連離豐都那魔頭也不知行跡,我們才會由此疑問。”
“傅師妹懷中之人是誰?看模樣是身有抱恙。”姓齊的鍾山大弟子走過來探查我身側之人。
我挪過手臂,道:“他淋了雨有些風寒,多謝師兄關心。”
我渾身緊繃,那一雙雙探究的眼睛,危險的氣息,讓我有一種抱著都都奪門而出的衝動。
“在下略懂岐黃之術,不如我幫他看看?”鍾山另一人站出說。
“不必了,這是老毛病,吃了藥就無恙,不勞師兄妙手。”我話未說完,一把冷劍已經居高而下指著我,是那個姓齊的。
“傅師妹,我看此人身型眼熟,不如你把手放下,讓大家瞧瞧,若真得了什麼重病,幾個師兄弟們也好幫忙救治。”
“齊師兄長劍對著未明,不像幫忙到是問罪尋仇來的。”我依舊抱著都都的頭,兩人慢慢站起。
“未明,我……”都都也察覺不對,想掙開我的手臂看清前麵的人,我卻臂肘一壓,不讓他動。
“傅師妹這麼緊張他,又故意遮掩,恐怕此人有來曆。”羅俊道。
齊覺聽他一說,手中劍更近一分,我則進退兩難,都都身上的溫度已經燙的可怕,藥瓶捏在手裏卻沒有機會給他吃,再下去,他原本壞死的奇經八脈必定異變,老神醫叮囑過他體質恐怕承受不住第二次焚心烈燙。
我包袱一甩,指上凝氣破劍,一招“遊龍向北”,一手拉住都都,一手以掌分開那些人,一霎之間跨門而出。
握住的手滾燙如火,我一口咬下藥瓶上塞布,正欲喂藥,手上一顫,被什麼打了一擊,藥丸撒了一地,身後七人不顧風雨追來。
都都高燒淋雨,我心中已經大失方寸。
“果然是他,離豐都。”齊覺破口而出。
“真沒想到,消失一年的兩個人竟在一起。”羅俊看著我說。
我擋在都都身前。
“傅未明,虧你還是蒼山弟子,居然和這個大魔頭廝混,真是不知羞恥。”齊覺冷聲叫罵。
“那又如何,蒼山傅未明已死,全武林都知曉,至於你們說他”我側眼看一目身後人,接著說:“既然你們認出他是離豐都,就該惜命。”
一句“惜命”已經提醒他們離豐都是什麼人,麵對他會是什麼下場,所有人不自覺後退。
這些人中齊覺最狠武功最高,羅俊則最冷靜。
“離豐都怎會見到我們卻跑?而且還要你保護?”這一問,喚醒了所有人敏感的神經,他們都看著這邊,帶著試探揣測的心態注視著都都的舉止和神情。
“他氣息淩亂,腳步沉重,該是沒有內力了。”羅俊再一次說道重點,這句話所有人都吃驚,以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的眼神再盯住我身後之人。
此時此刻,我心中有一個可怕的念頭:這些人不能留,否則,離豐都必死,不是今天也是不久的任何一刻。
“滄間十劍”自指尖化出劍氣,羅俊、王賢雙劍阻抗;
“雲開從容”躍身入局,縱橫間流風逆斬,齊覺揚劍相擊;
“太極混元”運五行踩八卦,回旋身姿,三元同歸。
蒼山武功,劍、氣結合,方得大功,我第一次融彙這十年修習的武功來應付這場以寡敵眾的較量。
“未明…未…明…”我以一敵五,鍾山剩下兩人受齊覺之意,一步一步逼近都都,我聽到他的聲音卻被五人牽製,撤不出身。
心亂之間,手臂、腰上、後背三處受傷,雨水打在臉上,迷了眼簾,我看不清都都的身影,卻知道他一定在我的不遠處,奪過一人手中劍,我運劍移步,飛出之劍換來是一聲哀喊:“啊!”
“都都……”我尋著叫聲看去,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方才還抬劍索命的兩個鍾山弟子,此刻,身首異處。
他們,用手中之劍,將對方頭顱砍下。我拋出的那口劍,隻插在了濕泥上。
“都都”那個雨中的身形,明明蒼白虛弱得好似隨時會消失,可是那雙眼睛,我此時隔著雨幕也看得分明,赤紅之光,嗜血的欲望,猶如來自酆都的鬼王。
“離…離豐都殺人了,魔鬼…他是魔鬼…”曹飛飛無法接受眼前的血幕,受到驚嚇不止,不停叫著魔鬼。
沒有人敢上前,沒有人敢報仇,他們心中除了恐懼,沒有其他。
那幫人什麼時候逃走了,我沒有在意,身上傷口血水順著雨水在衣服上化開,就這麼站著,就這麼看著,我的都都,消失了嗎?
應聲而倒,我在最後一刻接住了風雨中清瘦的男子,不敢出聲,怕驚動他。抱著他,隻覺得燙,燒心的燙,若不是天下著冷雨,我深怕他會燃出火焰。
頭頂上沒有雨落,我仰起頭。青竹紙傘,不染塵埃的天人姿態,仿佛世間不該的存在。
“未衍,怎麼辦?”我哭了,無能為力地隻剩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