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聽。遠處似乎傳來金屬與金屬摩擦的微弱聲音，就像是一個人拖著一杆鐵鍬在緩慢的前進。然而，待他在仔細聽，聲音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申沫不由上了槍膛。
    “我去看看。”夏愷行低聲說一句，消失在拐角。
    “繼續前進。”申沫道。
    五個人走了一個。張平在最前麵帶路，旁慧慧緊跟其後，其次是顧懷業，最後是他自己。然而過了不久，他突然發現顧懷業似乎速度慢了不少。旁慧慧的身影幾乎要消失在視線中。
    申沫不由警惕起來。隨後，他突然意識到狹小的空間，頓時覺得安心了不少。顧懷業就算再蠢，也不會在這裏幹出什麼來。況且，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也沒見他做出什麼。
    “我不明白。”顧懷業開口。
    申沫沒有接話，靜靜地等他說下去。
    “你這算是將那個叫做夏愷行的人拋下了吧。不顧他死活了？這裏的防衛措施相當嚴，若他遇到危險可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申沫想搖搖頭，突然他意識到顧懷業看不見，隻好開口道：“愷行不會那麼魯莽。而且，他知道我們都會在前麵等他。”
    顧懷業嘲諷地輕笑：“我真不知道你們這默契是怎麼來的。隊友就這麼值得相信嗎？難道背叛就不可能存在？”之前看到那些人麵對巨鼠合作默契的時候，他就想問為什麼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自行組織起來的抵抗喪屍的隊伍，就能做到這個地步。而且，這個隊伍似乎已經七零八落了——因為不久前的一場戰役。
    “默契？不，這不是來源於默契，而是出自於信仰，共同的信仰。”
    “你們居然還信教。”顧懷業的語氣非常誇張。
    宗教？他們怎麼會相信這種東西。在這混亂不堪的世界，能救人的，永遠不會是那不知所謂的神。“我們信自己。為帶給淡定，為團結，為抵禦外憂內患。必須如此。我們是自己的神。”
    顧懷業沉默了，那金色的發在昏暗的燈光下染出一絲淡淡的憂鬱。半響，他又開口：“可是你們屢次受創。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麼救別人？”
    漫長的沉默令人窒息。
    對。曾經申沫也彷徨過。可是強者永遠不會生活在彷徨中，終日彷徨的也不會是強者。
    “是的。”顧懷業聽見身後的聲音。堅定而清晰。好像隻聽聲音，就能想象那人堅定的臉。“我們有過很多犧牲，什麼樣的革命能沒有犧牲？沒有流血？可是我們有信念。我們要的不是自己的安定，而是這整個國家。”
    他麵露不可置信的表情。“難道……”
    “是的。隻要有喪屍存在的一天，這個國家就永遠不可能安定。”
    顧懷業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他曾經聽說過莫衍的隊伍，人不多，要求資源少，甚至大多數時候隻是沉寂——當別的隊伍屢次完成時間之塔發出任務，獲得功績的時候——然而，他也聽說過，這個隊伍曾經滅掉了一整個區的喪屍。
    是的，整個區。疫苗缺少，人手不足，內外圍困，居然有人做到了。那簡直就是神跡！
    剛聽聞時，他還在歎息，這該是怎樣的人。沒想到……
    別人提到這個隊伍的時候，總是說它特立獨行、吃虧不討好。可是從沒有人想過這是為了什麼，或者，他們根本不敢想。那些人覺得，在末日能活著就已經夠幸運了。怎麼會有消滅所有喪屍的一天？
    “總會有別人做到的，這是那些在研究室工作的人們該做的。”他說。是的，這不該是用武力能解決的。可是申沫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一絲不確定。
    “沒錯，這是科技該做到的。”申沫卻大大方方地認同了，下一秒，卻語氣一轉：“可是科技做到了什麼？變異，死亡，疾病，畸形，他們甚至那些喪心病狂的人開始用人類做實驗。
    “既然本該擔負責任的人沒能做到，那就由我們將其擔負。總會演變成這樣，我們隻不過是早上一步而已。那些迷茫、盲從的人，終有一天能明白，可我們不能等都染上肺癌，再四處頒布戒煙的法令。”
    顧懷業沒法說話。他心底已經震驚的不行。
    不應該這樣。局勢已經穩定下來，現在隻需要一些小小耐心而已。軍隊能夠維護治安的穩定，兩極的差距也會很快減小，時間之塔在給人們提供保障，他們再不需要無謂的犧牲。可是心底有個的聲音告訴他，你在掩蓋真相。
    兩人都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申沫微微歎息。
    他意識到自己多話了。本就沒有期望改變什麼，能夠認同他們的思想畢竟在少數。政府掩蓋了事實，群眾被隱瞞，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其中的真相。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人是遊戲中的主角，他才會將這番話說出來。顧懷業在遊戲中最終拯救了這個國家，那人當時發言，字字鏗鏘有力。他現在依然記得分明。可是，麵前的這個人還沒經曆那麼多艱難險阻，還沒能想那麼深遠，他需要時間。
    可他甚至不知道顧懷業會不會經曆那些，會不會變成那個人。
    遊戲是遊戲，人生是人生。不管多麼相像，兩者都無法融合。
    申沫在下一個岔路口停下來，小心地做了標記。忽然，他又一次聽到了那金屬摩擦的聲音。像前一次那樣，時輕時重，時遠時近。然而就在下一秒，夏愷行的滿臉是血地出現在岔路的盡頭。
    “阿衍。”他露出欣喜的神情。
    咦，彬義？居然自己認錯了。
    他剛要說話，就看到了跟在夏彬義身後的另一個人——夏愷行。等等，好像還有一個人。
    “崔塵？”
    黑色的刺蝟頭露出一角，那人像是在匍匐前進著，行動艱難，然而待仔細看他才發現是夏愷行在後麵推著他。
    “阿衍，崔塵中彈了。”夏彬義臉色變得有些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