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 二、思慮徒增煩惱,紅衣複又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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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大力做了晚飯端到堂屋,又去拍臥房的門,勸裏麵的人出來。
葉儒與暗自氣惱,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怎麼一個兩個都想要……他咬著下唇,心中酸澀,淚水就要奪眶,就聽外麵郝大力在叫他吃飯。對這個人,他是感激的,可是感激了,就要拿自己去報答嗎?他是個男子!他……
葉儒與歎了口氣,男子又如何,今日要不是郝大力,他就要被人帶去做男妾,那可是火坑!左右不過是一樣的事,也就當,報答他吧。
抬眼看著外頭璀璨的夜空,春水般的眸子裏落下了一顆晶瑩的淚。
郝大力叫了半天門,還是沒動靜,萬分後悔傍晚那個提議,說什麼娃娃親,這樣不是跟那強他的人一樣嗎!郝大力歎氣,轉身準備去把飯菜分一分,臥房的門開了。
“公子……”
“別叫公子了,叫人聽見不是徒惹懷疑,叫我儒與便好。”
郝大力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好久才別扭地叫了一聲儒與,“啊,你也不要再叫我壯士了,我就是一個粗人,你叫我大力就好,我爹娘都是這樣叫我的,嗬嗬。”
葉儒與笑了,仍舊有幾分苦澀。
飯桌上,郝大力將今天獵來的兔子肉放在葉儒與的麵前,自己這邊隻是兩個小菜,還一個勁勸他吃。葉儒與看了,撇撇嘴,將菜換了個位置,道:“我一向喜素。”
郝大力看他表情並不愉快,呐呐地哦了一聲埋頭吃飯。
飯後,郝大力搶著去洗碗,葉儒與拿起桌上的壺倒了兩杯水,遞了一杯給滿頭大汗的郝大力。“壯……郝大哥,既然是做,夫妻,那明日便去村長家中把籍貫改了吧。”
郝大力一口水噴出,又趕緊用袖子擦擦,驚疑地看著他,“你,你可想好了?”
葉儒與垂眸,“是,郝大哥救了我,我本就該報答你,如今我也是身無長物,就,如此吧。”
郝大力見他神情,知他並不願意,勸道:“公,儒與,我並不是存著那種心思,我隻是想幫你!”
“我知道,”葉儒與打斷他,“曾經也有不少人說過儒與生了一張禍水臉,即使是男子,也可……”葉儒與咬了下嘴唇,“沒有郝大哥也可能有其他人,索性,就這樣吧。”
郝大力垂頭,自己是太卑鄙了,這樣一個,天人一般的人……“我,這事就當我……”
“沒關係,郝大哥,這是我心甘情願的。”
郝大力愣住,那雙春水般的眸子裏沒有委屈沒有不甘,平平靜靜,亦無影無痕。他還是舍不得。
次日,雲層稍厚,也沒那麼熱,葉儒與昨夜就將那身刺眼的喜袍燒了,換上了郝大力的舊衣,多出的部分都卷起來,襯得他更瘦了。
郝大力早早就起了,他昨夜睡的堂屋。爹娘去後,他的屋子就被收拾出堆放打來的毛皮,自然是住不得人的。這會兒,他已經收拾好昨夜睡覺的物什,端出了做好的早餐。
葉儒與從屋裏出來,兩人對望,略有些尷尬,他點了點頭,坐下吃飯。簡單的清粥小菜,味道也說不上好。食不言,飯桌上頗顯沉悶。
飯後,郝大力去收拾,葉儒與本想幫忙卻被郝大力笑著拒絕了,“哪裏能讓公……儒與做這樣的粗活。”葉儒與無法,隻能隨他。
其實哪裏算得上粗活呢,他家祖上雖也算書香門第,可如今早已沒落,隻餘了一方小小宅院,家中之事,都是他親自去做,做飯洗碗更是平常。到底,還是對自己有心吧。
各自收拾妥當,郝大力看著坐在堂屋裏的葉儒與,“你,當真想好了?”
“我意已決。”葉儒與毫不猶豫,君子當守諾,既應了,自然不會再扭捏,“隻是,我的名字不能用了,需得換一個,我還沒有表字,姓氏也最好不要用,罷,去了姓氏,就喚汝與吧。”
郝大力摸摸頭,“我沒有讀過書,也不識字,你說的,定然是好的,汝與,嗬嗬,汝與。”
趁著日頭還不大,兩人出門去村長家。正是農忙時,不少人都在地裏忙活起來,郝大力平日在村中人緣極好,不少人都招呼他,順帶也看了看他身邊這天仙一般的人,或直勾勾,或隱隱瞄。看的人多了,最後兩人甚至被圍在了路上。
王婆子是村裏的媒婆,一雙小圓眼滴溜溜地轉,睫毛掃落了胖臉上的大串汗水,一張豔麗的帕子邊擦汗邊扇風地盯著葉儒與看。“喲,這麼俊的哥兒還是頭回見呢,長得可真好,大力,這是你家誰啊?怎的沒見過?”
她這一說,剛剛還不敢大聲的村民都跟著點頭附和,好奇得很。
郝大力被圍得挺不好意思,摸了摸頭,瞄了幾眼葉儒與,見他隻是垂眸束手站在他身旁,笑道:“他,他就是我的,娃娃親,叫汝與。”
議論的聲音更大了,不少人發出驚歎,更多人表示不信,還有人甚至聯想到了村長說的官府公告,“這不是逃犯吧?村長說那人長得很好。”這一說,眾人都想起來了,紛紛退後了兩步。
郝大力見越說越離譜,惱了,“說什麼呢,他就是我的娃娃親,我小時候爹娘就定好了的!什麼逃犯,汝與是清白人家的!”
郝大力有娃娃親的事村裏是都知道的,當初郝大力爹在的時候就傳過,當時隻說對方年紀還小,家人舍不得就一直沒過門。隻是直到郝大力爹走了,這娃娃親都沒個影子,於是大家開始猜這娃娃親是子虛烏有,或是那家人反悔了……動腦筋想郝大力的也出現了,隻是郝大力還是那麼說,他們也就算了。人家都拒絕那麼多次了,何必總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呢。
隻是這娃娃親怎麼突然冒出來了呢?這麼標誌的人,真是這粗人郝大力的娃娃親?而且還是男子,這尋常人家,怎麼會定個男子的親呢?
葉儒與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各位鄉親,在下汝與,祖籍豐縣,確實與郝大力定有親事,隻是此前一心讀書,盼著考個功名。隻是如今黃河水泛濫,家鄉遭了難,家中人,都去了,這才來投奔郝大哥。隻是不巧,趕上了這邊逃犯的事,讓鄉親們誤會,是我的過錯,還望各位諒解。”
他本就長得好看,說話又斯文和氣,這一番話說得真情實感,又帶著隱忍的無奈悲切,倒是讓人不得不信,而且豐縣就在黃河邊上,離這裏並不算遠,前日也確實遭了災。村民淳樸,一群人議論又安慰了幾句也就散了,王婆子又多看了幾眼,直搖頭歎可惜了。
村長住在村子中心,郝大力停在門前,回頭看了一眼葉儒與,敲門。
村長家的廳中,郝大力說了他們的來意。村長捋著花白的胡須,眯著眼睛打量眼前的兩人,郝大力被他看得有些心虛,葉儒與倒是無甚表情。
過了半盞茶時間,村長放下手,“既是娃娃親,那就這樣吧,等我去取戶籍。”
村長走後郝大力舒了口氣,心裏升起一點喜悅。
村長很快回來,手裏拿著厚厚一本戶籍,這是曲水村所有人的戶籍資料。村長打開戶籍,眯著眼睛費力找到了郝大力的名字,筆尖蘸了墨水,將汝與寫在了他名字的旁邊。
放下筆,村長將戶籍轉給他們看了看,語重心長道:“既已入了籍就是這裏的人了,你們擇個吉日辦了禮也就是一家人了。郝大力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個老實孩子,汝與你跟了他定是不會錯的,以後就好好過日子吧。男男成婚不比男女成婚,其中利害想來你們也知道,日後如何也由你們自行決定吧。好了,你們且回去吧。”
再出來,兩人關係已不相同,郝大力想說些什麼,一轉頭,汝與已經對著他淡淡笑開了。郝大力紅了臉,“快些回去吧,免得叫人多心,而且,還要準備,準備……”
汝與點頭應了,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家。
沒有親友,兩人隻在門窗上貼了喜字和窗花,屋裏點了一對龍鳳紅燭,床上是繡著龍鳳呈祥的喜被。這些,還是郝大力爹娘曾經用過的,葉儒與也並不嫌棄。案上擺了郝大力父母的靈位,這就是禮堂了。
兩人立在屋中,也沒有喜袍,隻是牽了一根帶紅花的大紅綢子。
郝大力手心都是汗,牽著紅綢的一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三拜之後,郝大力抬起頭看著對麵的葉儒與,紅了臉。
葉儒與亦是羞澀,垂眸看著自己的手。他成親了,跟一個男子,接下來……
“還有,合巹酒……”郝大力磕磕巴巴地說了,牽著紅綢就去拿案上的酒壺,抖著手倒了兩杯,自己拿起了一杯,仍是止不住手抖,灑了一半出來。
葉儒與有些想笑,自己拿起了剩下的一杯,手挽上了郝大力的手臂,仰頭喝了。
郝大力睜大眼睛看了,也一口喝了自己那杯。
“我,儒與,我們……”
“以後,我們就是夫妻了。”
“啊!是!是!”
葉儒與輕笑了下,別開臉道:“禮成了,該歇息了。”
郝大力燒紅了臉,“我,我還是睡外麵吧,你,累了,快去歇息吧。”
“這怎麼使得,你我既已是夫妻,怎好再讓你睡外間。”
葉儒與說著就要幫郝大力把昨晚的被褥搬進屋裏,郝大力快手搶了去,連連搖頭。幾番拉扯,葉儒與到底是個書生,郝大力還是睡在了外間。
新婚夜,就這樣一人一張床,各自睜著眼睛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