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後，我的心思仿佛也跟他一起走了，連爹爹叫我好多聲，都沒有察覺。突然腦門上一疼，我才醒轉過來。
    爹爹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彈，無奈而又滿是溺愛得說：“你喜歡他？”被人說中心思，饒是我臉皮再厚，也厚不過銅牆鐵壁來著，頓時羞紅了臉，嗔了爹爹一眼，小步跑回去了，隱約聽見爹爹的歎息，沉重而又幽長，“並非良人啊……”
    那日後，我日日守在門前，盼著他來。這一個冬天，都因為有了盼頭，未到春天卻似有花香撲鼻，蝴蝶翩翩。
    每日他必來府上與爹爹切磋棋藝，或者探討兵書，我遣走了丫鬟，親自在一旁伺候著茶水。偶爾偷偷地看他，看他濃淡有度的眉輕輕皺起，又徐徐抻平，我的心也隨著一陣緊，一陣鬆。這樣美好的公子，定是整個雲城的姑娘都覬覦著的，我絞緊了絲帕，內心的不安一覽無餘。
    哥哥越加看出我不對勁，隻說，七皇子太文弱了，又不得寵，沒有能力保護我，我應該找一個跟他一樣的武將才好。往往我隻會鄙夷地對他說：“粗俗啊粗俗。你不懂什麼叫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他卻追著我說：“我軍營裏的又不是都是王虎那樣的，跟我去看看唄，隨便哪個拎出來都比那七皇子強……”稍稍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除了王虎。”
    我強不過他，深處一根手指在他麵前晃晃：“要我去也行，從此以後不許再講他的壞話。”他歡喜地應允，篤定了我肯定會移情別戀。
    第二日，開春的日頭即是喜人，伴有微風習習，送來花香陣陣，讓人不自覺得陶醉其中。
    我穿了哥哥小時候的長袍，扮成書童跟在他身後，像聖上微服私訪一樣，視察民情。哥哥說，這樣能更好地觀察，不摻半點虛假。我笑笑，感覺像一群待價而沽的商品一樣，任你折騰，我就不信還有比他更優秀的男子。
    哥哥帶我進了軍營，與我想象中的烏煙瘴氣不同，倒是極其井然有序。營裏大多數是雲城的權貴子弟，但負責操練的李將軍是個鐵麵無私的主兒，不論你是皇帝的兒子，還是元老的孫子，在軍營裏，一律與尋常百姓平等。
    我看得興致闌珊，便急著要回去，七皇子雖說昨日托了人說今日不過來了，但我仍是懷抱期待，萬一他來了呢？想到這，我不顧哥哥阻攔，歸心似箭地往家趕。
    還沒出軍營門，一雙手拽住了我，我怒目看去，是個穿戴著盔甲的男子，將臉部包裹的嚴嚴實實得，隻看得見一雙晶亮的眼睛，一閃一閃得，直看得我心慌。
    哥哥跑過來，對我說：“阿娋，這是……”沒等他說完，我使勁掙開那雙手，往馬車那邊走，沒走兩步，聽見一個雄厚而又有磁性的聲音說道：“姑娘，我是李闥。”我頭也不回，管你是李闥李逵還是李香君，擋我路者，死！
    回到家，七皇子還是沒有來，我頓時像被秋霜打萎的花兒，提不起半點精神，隻拿著話本子坐在秋千上閑閑得看。那一出鴛鴦記裏，多情的公子作別美貌的嬌娘，從此一去不複返；這一出悲情賦裏，溫柔公子移情他人，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我是越看越傷心，越看越難過，不住地歎氣，歎到日暮黃昏，春燕回巢，“何曾薄幸錦衣郎……”
    “比翼連枝當日願。”一個熟悉的溫柔的聲音接道。
    我欣喜得回頭，他從暮色中走來，夕陽的餘暉鋪撒在他身上，襯得那一身海棠色的長衫分外風流。那一刻，我想，我徹底沉醉了。
    “不是說今日不來了嗎？”我低下頭，聲音越來越弱。
    聽得他輕輕一笑，接著一盒精致的點心遞到我眼前，說：“前日偶然聽見你爹爹說你喜歡吃玉棠糕，趕巧買了一些。”
    我應聲接過，卻又不敢直視他，隻盯著麵前精致的緞靴。他從容地轉身，袍子的下擺打了一個旋兒，輕巧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