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酒杯傾斜了，酒水淌了出來，卻一滴都沒有流進我的嘴裏。他的手擋在我的嘴邊，將酒水導走，偷偷地流在了他另一隻手的袖子上。
    “灌酒”的時候，他對我做了幾個口型，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卻又沒有辦法再問他，隻能自己在心裏急得要命。
    “哼，不讓朕喝酒，看你撐不撐得過半盞茶。”程岸堯嘟嘟囔囔，轉身又去倒酒。
    我的心裏靈光一閃，突然反應過來，他的口型是：半盞茶！
    然後，我注意到於灝在看我。我突然想到，既然我剛才不讓程岸堯喝酒，就說明我知道酒裏有毒，那我現在既然“喝了毒酒”，就應該很驚恐才對。
    於是我嚇傻了一樣站在那兒。
    程岸堯又倒了一杯酒，舉起來，倒出去，看得我心裏發毛，因為實在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倒出嘴外。
    程岸堯咂咂嘴，“真是好酒……誒，於卿是從哪兒弄的這酒啊？朕派人再去找！”
    於灝說了點啥我沒注意，因為我在心裏默默地數數，估摸著什麼時候中毒身亡比較合適，同時也在擔憂著，不知道程岸堯中毒身亡後打算怎麼辦。
    程岸堯坐在桌邊跟於灝閑扯了半天，我一直很驚恐地站在那兒。
    估算著時間差不多了，我突然想到另一個很關鍵的問題：我又不知道這是啥毒，中毒的時候該是什麼樣才對？
    笨蛋，他應該自己先喝才對嘛！
    不過現在埋怨他也來不及了，我就把我知道的那幾種毒大概想了一遍，挑了個最常見的反應——捂肚子。
    “啊……”我捂著肚子躺倒在地上。
    “誒？哈哈，小芍漪，朕就說你撐不過半盞茶嘛！”程岸堯笑，“真是一杯倒啊——啊！”
    聽他這麼一叫，我倒覺得安心了不少。
    “這……這酒！”他說了這麼兩句，就沒動靜了，我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在了我的手邊。
    “哼，廢物，要死了還耽誤老夫這麼長時間。”於灝冷哼一聲，“去看看死徹底沒，然後處理好了。”
    然後我聽到有腳步聲向我走來，緊張得心突突直跳。
    我閉著眼睛，眼前自然一片漆黑，但我覺得我就算睜開眼，現在也什麼都看不見。
    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發出後，突然傳來兩聲悶哼。
    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然後突然有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我驚愕地睜眼時，已經被它拉了起來，向屏風後跑。
    是程岸堯。
    睜眼的那一刻，我依稀瞟到那兩個護衛半躺在地，用手捂著心口，手上都是血。
    於灝在喊：“啊！抓住他！”
    我覺得隻要那護衛受傷，我們就安全了。但就在繞過屏風的那一刹那，一陣尖銳的痛猛地摜入我的右臂，我的身子頓時一酥，險些跌倒。
    程岸堯拉著我的那隻手微微一緊，隨即用手臂攬上我的後背，幾乎是托著我的身子，將我帶進密道的門。
    密道的門很快落下，將外麵於灝的叫喊聲和護衛的腳步聲隔開。
    向裏麵跑的過程中，身後又接連響起過幾次關門聲，是程岸堯邊跑邊在關閉密道裏的門。
    跑過了好幾道門，程岸堯的腳步終於慢了下來，他輕聲道：“安全了。”
    我重重地喘一口氣，腿一軟，身子就跌了下去。
    程岸堯用攬著我後背的那條胳膊接住了我，讓我躺在他的臂彎裏。
    “小韶依，你怎麼樣了！？”黑暗裏，程岸堯焦急詢問的話語傳來，近在咫尺，如同一個安慰的力量，讓我的精神猛然一鬆。
    “沒事……”我嘟嘟囔囔地說，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下來，我微微偏頭，將眼睛貼在他的胳膊上，抱著發泄的目的，讓眼淚都浸到他的衣袖裏。
    我這麼耍賴，他竟沒有躲，也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慢慢收緊了胳膊，將我摟在懷中。
    一種極為踏實的感覺占據了心頭，我也用沒受傷的手臂摟住他的後背，忍不住失聲痛哭。
    這時，我隱約感覺到程岸堯的手沿著我的傷臂摸索上來，我哭得腦子木木的，還沒反應過來他在幹什麼，就感到中暗器的地方猛地一疼，我咬牙輕哼一聲，然後接著哭。
    程岸堯沒說話，點了我身上幾處穴道。
    “剛才害怕麼？”透過自己的哭聲，我隱約聽到程岸堯問我。
    我沒太聽清他的語氣，但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我覺得他又該對我剛才的魯莽行為進行批評教育了。
    我從他的懷中脫出一點，但還枕在他的胳膊上，然後極力忍了忍哭泣的衝動，過了半天，終於勉強可以說話了，但還留著濃濃的哭腔，“別拐彎抹角教育我了！我就是改不了這毛病！這次就算嚇死，下次也改不了！”
    我努力把這句話說得很冷來維持強硬姿態，可說到最後，我好不容易保持住的惱火語氣還是被淚水衝垮，我再一次控製不住地哭出了聲。
    我剛才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我真的怕他就那麼喝下那杯毒酒，怕他的身影倒下，怕我會得到一個他用性命為我換來的逃生機會……
    “小韶依啊！”他突然歎了一聲我的名字，聲音好像竟也帶了哭腔，同時他一收手臂，將我重新摟進懷裏。
    “既然害怕你就該趕緊走，為什麼要回來救我……為什麼你總要救我，還每一次都把自己置於生死邊緣！你已經是第二次差點把我嚇死了，你知道麼！”他顫聲說道。
    我把臉埋在他肩頭，嘟囔：“我都沒嚇死，你嚇什麼……”
    “小韶依，以後聽我的話好不好，不要總站出來保護我……以後讓我來保護你，好不好？”
    我的淚水更快地浸進他的衣服。
    他忽然又把我摟得緊了些，“小韶依，我喜歡你你知道麼？答應我，以後就站在我身後，讓我保護你……我求你，求你了，別再嚇我了行嗎？”
    仿佛有什麼東西突然闖入我的心房，砸碎了連日來一直懸在我心裏的大石頭。
    仿佛有一隻手突然拉住了我，將我拯救出了那片困住我很久了的迷霧。
    我的哭泣並沒有停止，但又忽然忍不住地“撲哧”笑了幾下。
    我突然覺得我該感激這次變故。
    我再一次抬手摟住他，不說話，隻是邊哭邊笑。
    “小韶依……嗬你到底在哭還是在笑？”他這麼問我，語氣卻也似哭似笑。
    “程岸堯……”我低聲嘟囔。
    “怎麼？”
    “我也喜歡你。”
    =================================================
    下章預告：卷二第22章：持家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