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岸堯對密道裏的結構非常熟悉，我問他是不是以前經常有人要殺他，他用似笑非笑的語氣回答我：“我有那麼招人恨麼？”
    他說他經常通過這裏偷溜出宮，所以對它比較熟悉。我問他出宮幹嘛，他說散心。
    我說，是不是他在宮裏度過的每一刻都十分沉重。
    我隻是說而已，不是問，因為與他一起度過的這些日子讓我知道，無論他說什麼，答案都是肯定的。
    一道火光突然在黑暗中亮起，是程岸堯摸到了火折子，然後他轉頭麵向我，火光照亮他的麵容。
    “不，你來了以後，日子輕鬆多了。”他微笑說道。
    我呆呆地看著他，想：真好，真希望以後一直能看見他這樣沒有任何深意、不加任何修飾的笑容。
    我“嘿嘿”笑著撓撓頭，與他兩手相握著往前走，“可我覺得我給你帶來的都是麻煩，我那麼笨……”
    “知道就好。”
    我站住腳步，攥住他的手指頭狠狠一握。
    雖然我真覺得我帶給他的隻有麻煩，但這個事實由他說出來，我還是有點怒了。
    “哎呦！”他誇張地叫了一嗓子，“你再捏，找不到出口了可別怪我。”
    “哼，別忘了你把路都告訴我了……”
    說到路，我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心裏猛然一涼。
    “啊對了，於灝怎麼會找上你來？他的目標不該是程且斟麼？”
    程岸堯看了看我，像是想說什麼，但他還沒說什麼，就將頭轉回了前方看路，歎了口氣道：“不知道外麵局勢怎樣，等見了且斟再說吧。”
    “程且斟他……不會有危險吧？”我輕聲問道。
    “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程岸堯說道，從神色來看，他確實一點兒都不擔心。
    我感到很奇怪，“可是如果於灝沒有篡位的把握，他急著殺你又有什麼用呢？他要是有了篡位的把握，那程且斟他……”
    “好了小韶依。”他突然打斷我的話，“我們先出去再說這些，好嗎？”
    我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些刻意壓製著的焦躁，從他臉上的神色來看，他是不擔心的，但在心裏可能還是擔心的……也是，他的心思什麼時候寫在臉上過？
    於是我沒有再追問，任他拉著我的手，和他一起默默地往前走。
    走了很遠很遠，到了一個大箱子的旁邊。程岸堯打開它，從中取出兩套衣服，兩把劍，幾個小藥瓶，幾截紗布，幾錠銀子。
    “你這兒裝備這麼齊全？”我驚歎。
    “不算齊全，比如沒有女裝。”他答道，遞給我一套衣服，男裝。
    我接過那套雪白的男裝，然後批評教育他：“這就是你的失誤了，有些時候你也許會需要扮女裝。”
    “下次注意。”他順口答道，顯然對我的忠告很不以為意，“來，我給你上藥包紮。”
    包紮完，換完裝，他打開了一扇設在那箱子正上方的門，天光便投了進來，映入我們的眼睛。
    我們踩著箱子跳出去，發現外麵是一片原野，沒有人跡。
    “這是哪兒啊？”我用手遮著刺眼的陽光，向四麵望了望。
    “已經是豫寧外了。”程岸堯說，“我們到淵城去。”
    淵城與豫寧相鄰，繁華程度卻遠遠不如豫寧，我來豫寧時曾經路過那裏，覺得那裏不僅談不上繁華，甚至可以說是荒涼。
    “人家說‘大隱隱於市’，淵城那麼荒涼，多危險啊。”我問。
    “人家說‘大隱隱於市’，淵城那麼荒涼，多安全啊。”他說。
    淨整這些我聽不懂的話，哼。我瞪他一眼。
    他勾起嘴角斜我一眼，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你這點小聰明還是省省吧，以後還是跟我混。”
    我理了理被他弄亂的發絲。
    我們走到淵城時，已經是傍晚了。當遠遠地看到淵城城門處沒有盤查的兵士時，我詫異地看了程岸堯一眼，收獲他得意的笑。
    程岸堯說先找個地方住下再作打算，可是進了城，我們走過了好幾家客棧，程岸堯都沒有要住的意思，就一直往前走。
    我問他要走到哪兒去，他說要找一家叫做“銜香客棧”的地方；我問為什麼一定要住那兒，他俯身湊到我耳邊。
    我以為他要說什麼秘密，就認認真真地側耳傾聽。
    他的嘴停在我耳邊後，有一兩刹那沒有說話，然後才出聲，說：“不告訴你。”
    我氣結——死賣關子，哼！
    他直起腰來，我怒氣衝衝地瞪他，他卻沒看我，沒什麼表情地繼續往前走。
    在銜香客棧安頓下後，程岸堯說既然於灝沒有到淵城來搜尋我們，就說明他頂多也隻控製了豫寧而已，我們不用太急，可以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想辦法和程且斟會合。
    當晚我們隻要了一間房，程岸堯跟掌櫃的說的時候我沒什麼反應，後來才覺得……我居然沒反應？！
    是習慣成自然了麼……
    我們讓小二把飯菜送到了房裏，這是我第二次跟程岸堯一起吃飯。同時，這也是我劫後餘生的第一頓飯，我的心情很不錯。
    可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心不在焉，吃的速度很慢。
    我覺得他是在擔心程且斟，但既然他不想說出來，我也就不逼他說。
    我夾起一筷子菜，放進他碗裏。
    他抬起眼睛看我，看一眼不行，還看了好幾眼，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才輕輕一笑，將我夾的菜扒拉進嘴裏。
    菜剛進嘴，他的笑容就微微一滯，雖然他神色未變，連眉頭都沒有皺起來，但我已經能從經驗判斷出他應該是遇到了點啥問題。
    “怎麼了？”我放下碗筷問他。
    他又嚼了一兩口，就咽下飯菜，對我說：“沒什麼，就是這個菜太難吃了。”
    我微微睜大眼睛，匆忙地伸出雙手，將那盤菜拽到了離他遠遠的地方。
    “幹什麼？”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我們銀子不多，可不能浪費在賠人家盤子上！”我答道。
    他微微挑眉，勾起唇角，“小韶依你可真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女人。”
    我抽了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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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二第23章：求你別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