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痛楚陣陣襲來，我躺在床上，蓋著被子，卻仍冷得瑟瑟發抖，額頭涼涼的，冷汗不消。一名侍女站在床邊，不停地替我擦汗。
    程岸堯坐在床邊，握著我的手，將真氣緩緩地輸入我的體內。
    他的手冰涼冰涼的，輸出的真氣卻極其溫暖。
    之前我試圖抽了幾次手，卻都因沒有力氣而失敗；最後一次時，我剛剛一動，就聽他沉聲喝道：“別動！”
    我的心微微一顫，再也沒有一分力氣去躲，任他的手掌貼著我的掌心，任那溫暖緩緩流入。
    淚水不知為何就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我費力地偏過頭，不想讓他看見我流淚。
    ……我這是怎麼了？
    過了不知多久，程岸堯突然停止了度真氣，起身走到桌邊，打開一個茶盞的蓋子，用手沾了水往臉上抹。
    我當時正偷眼看他，對於他這樣的行為表示難以理解。
    他抹完走回床邊，重新握住我的手，卻沒有繼續度真氣。
    我看著他的臉，很想知道他抹上去的水達到了什麼效果，也就忘了把頭轉回去。
    於是，他看了我一眼，神情就凝滯了一瞬，大概是因為看見了我的眼淚。
    但我看到他的時候也怔了一下，因為他看起來像是哭過了。
    我微微驚詫，他是想讓卓淵認為他哭過麼？！這樣一來，按照他的理論，不是更會給他添麻煩麼？！
    但我還沒想通，忽聽外麵通報，左丞相卓淵到。
    通報聲還未落下，門就被打開，我無力地向門口望去，眼神移動的過程中看到程岸堯的神色似乎發生了一點讓我以為我的眼睛壞掉了的變化……於是我就沒顧上看卓淵。
    一聲痛哭證明我的眼睛還好著，“小芍漪你可不能有事啊，不然朕可怎麼辦呢……”
    我還呆在那兒，程岸堯已經撲到了卓淵的身邊，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哭得肝腸寸斷，“卓卿啊，你快看看她這又是怎麼了，一定要治好她啊！”
    呃，他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卓淵他很在乎我這個小宮女麼？！
    卓淵溫雅地微微一笑，手掌搭上程岸堯拉著他衣袖的手，不動聲色地拂了下去，和聲道：“微臣看看。”
    然後卓淵就向我走來，麵上溫和的笑容依舊，目光自然地落在我的臉上。
    那目光清澈而溫柔，卻看得我的心微微一悸。他的目光很清，清得仿佛什麼都不含有；卻也正因如此，又好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多到當它看向我時，我會覺得承受不住。
    還好，他隻看了我一眼，就低下頭去，掀開一點被子，將我的手從被子裏拿出來。
    他的手碰到我的手的那一瞬，我的手和心都狠狠地抖了一下。
    那種感覺……那種感覺……是在我昏迷之中數次觸碰到我的溫暖！
    我怔怔地看著他給我把脈，一種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在心頭湧動。
    這個每次見到都讓我很不舒服的人，居然在我昏迷的時候讓我那麼依戀。
    把了脈，卓淵站起身，優雅地理了一下紫色的袍袖，對程岸堯道：“皇上，她沒什麼大礙，隻是方才情緒太過激動，觸及了傷處。微臣寫一張方子，馬上煎藥給她服下，但之前開的藥也不要停。”
    程岸堯聽了連連點頭，一臉喜悅地道：“愛卿辛苦了，等小芍漪給朕製出了長生不老丹，一定給愛卿一顆！”
    我被口水嗆了一下，十分想咳嗽，卻又因為傷口疼而不敢咳，憋得無比痛苦。
    他到底是要做什麼？這樣豈不是讓卓淵更介意我的存在麼？！
    卓淵道：“多謝皇上，微臣告辭。”說這句話之前，他好像笑了一下。
    卓淵離開了，程岸堯轉身走到桌邊坐下，自己倒一杯茶，放到唇邊，徐徐地啜著，我卻好像看到他端茶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半睜著眼睛看了他半晌，他卻一直在喝茶，我困得不行，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程岸堯的聲音從睡夢中喚醒，睜開眼睛，見他端著藥碗坐在我的床邊，“把藥喝了再睡吧。”聲音很輕。
    我想拒絕他給我喂藥，卻又想起卓淵說我不能太激動，為了我的生命健康著想，我就張開嘴，逼自己不要再生他的氣。
    我吃完藥，他放下藥碗，坐在床邊，給我掖了掖被角，沒有再提剛才的話題，隻是看著我輕聲道：“睡吧。”
    我想說，你這樣看著我我睡不著。不過事實證明這是假話，因為我還沒來得及說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後來的幾天，程岸堯抽調了大部分用來演戲的時間來親自照顧我，似乎並不怎麼擔心他的觀眾會有點什麼不好的反應。
    之前那差點把我氣死的話題他也沒有再提，倒是極為客觀地將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
    程且斟布下的埋伏成功地消滅了程岸盛的叛軍，程岸盛被以弑君的罪名當場擊殺，之後權力的交接、殘餘勢力的消滅也都按照那倆人的設計順利進行。
    程岸堯還說，那一箭射中我之後，我當時就隻剩下了半口氣，他給我度了真氣，卻一點用也沒有；他怕那些混飯吃的太醫誤了治療時機，就隻好直接讓卓淵來看我了。
    我之前就聽說過，左相卓淵武功極高，但從不輕易使用，因此至今為止，仍舊無人有幸得見。
    至於他的醫術堪比再世華佗，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我好奇的是，以卓淵那性子，怎麼會答應像一名太醫一樣來救人，何況是救我一個小宮女？
    我問了程岸堯，但是他扯開了話題，似乎是有意拒絕跟我解釋。我也就沒好意思再問，也許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吧。
    我還想問他為什麼要編一個煉丹的謊話來騙卓淵，但他一並拒絕解釋了。
    一天，程且斟進宮來找程岸堯，順便來看我。
    活神仙優雅地撩起衣擺，笑眯眯地在我床邊坐下，“小韶依，心口還疼嗎？”
    我不屑地看著他那副強裝出來的活神仙樣兒，糊弄著搖了搖頭。
    “啊呀，你心口不疼了，岸堯的心也就不疼了。”
    程且斟一驚一乍地叫了這麼一句，然後腰上就被程岸堯狠狠地捅了一下。
    我認為他應該慶幸我還不太敢動彈，不然他會被捅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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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17章：都是為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