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著哥哥走到一張擺在角落的桌子旁，那裏站著一名哥哥帶來的侍女，我便執起酒壺假裝倒酒給她看，同時用餘光看著哥哥，跟他說話。
    我搶在他開口前說道：“我在這兒很好，小皇帝那兒一切正常，我會仔細留意著他的，為防露餡，不跟你多說了，我先回去了。”話音落下，一杯酒正好斟滿。
    程岸堯的人不知道躲在何處，我害怕他說出表示他是我哥哥的話，隻有把我能想到的他可能會問的問題先回答了，然後趕緊離開這裏。
    可我剛剛轉身，他就從一個比較隱秘的角度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別怕，我的借口再正常不過，怎麼可能露餡？”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盡量動作不太大地從他手裏將手往外抽，“我走了。”
    “回來。”他一用力，將我拉了回去，“我說沒事就沒事，聽我說話。”
    我又氣又急，卻又沒有辦法進一步拒絕，隻得聽他說。
    其實我知道他要說什麼，他聽說我終於答應為老大做事之後，肯定要細細叮囑我一番，但我臨走時沒有與他辭行，他沒說成，現在肯定要說了。
    “既然你現在願意為王爺做事了，就要一心一意地好好做，無論如何都不能背叛出賣他，知道嗎？”他果然說道，“你給我時刻記住，王爺對咱倆、對爹娘都有恩，你我要用一生來報答他。聽見沒有？”
    我被他握在手裏的手一軟，也沒力氣再掙紮了，因為我也沒必要急著走了。
    這話已經基本擺明了，我倆是一對爹娘生的。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他的眼睛，無奈地點點頭，鄭重道：“嗯，記住了。”
    他要我忠於老大，無論我忠不忠，都要讓他放心。
    我回到程岸堯身邊時，他眉毛一挑，斜我一眼，笑得燦爛如花。
    我站回他的身後，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頓時覺得他還是似笑非笑的時候比較親切一點。
    這時，程岸堯忽然朝下麵舉杯，我的視線順著他舉杯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程且斟掛著一臉溫潤的微笑，一手扶袖，一手朝這邊遙遙舉杯，風度完美得像個活神仙。
    活神仙的酒是敬程岸堯的，活神仙的目光卻是落在我身上的。
    我想把那該死的目光從身上拽下去。
    那不懷好意的笑容，表明剛才他也看到哥哥來找我了，並也從中覺察到哥哥是我們老大的人。
    我怒目而視，他笑容可掬；我的目光每尖利一分，他的笑容就溫柔一分。
    我最終在那柔軟的微笑裏收回了尖利的目光。
    第一天過去了，程岸盛並沒有采取什麼行動。
    晚上回到集福宮，程岸堯先走了進去，我關好了門轉身時，就看到他坐在桌邊看著我，神情嚴肅。
    這是要審問我了吧。我的心緊了緊，之後卻反而鎮定了下來。事已至此，且看看他會怎樣吧。
    “見到熟人的感覺不錯吧？”他目光清冷地看著我，“怎麼不趁機告訴他我的秘密呢？今後可沒機會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感到身心俱疲，不想跟他耍嘴皮子。
    “你沒有說，是為你自己，為他，還是……”他頓了一下，“不想害我？”
    “自然是為了他。”我淡淡地看著他，“父母早亡，我從小就和哥哥相依為命，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他出事。”
    說到這裏，我鼻子微微酸了酸——我不能讓他出事……我不能——可我，我……我現在也許可以保護他一時，但以後……
    以後就放到以後再說吧——我隻能先顧好眼前。
    我撩起裙擺，在他麵前跪下。
    “我求你，不要利用我哥哥。你要我做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我說道。
    我本不敢奢望他同情我對哥哥的一片心意，但我此時已經隻有祈求他的同情這一個辦法了。
    “你的哥哥……他就是你捏在五皇兄手裏的把柄？”他沒什麼表情、沒什麼語氣地問道。
    “嗯。”我點頭。
    “如果我能讓他忠於我，你是不是也會跟隨他？”他問道。
    我一驚，連忙道：“不要！他是絕對不可能背叛老大的！”
    “你不信我？”他微微挑眉。
    我咬了咬唇，心想隻能再告訴他一些事了，不然他一旦去拉攏哥哥，就定要告訴他他的秘密，最後又不能勸得哥哥轉意，他恐怕隻有殺了哥哥滅口。
    “我爹娘在世時，就曾經受過老大的救命之恩。後來爹娘去世，我和哥哥活不下去時，又是他救了我們，後來還一直接濟我們。”我說道，“哥哥最重恩義，是萬萬不可能背叛他的。今天他叮囑我的話，就是他心裏的真實想法。”
    “你先起來。”他說道。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我跪著不動，問道。
    “他一個七品官有什麼可利用的。”他微微挑眉，抿一口茶。
    一個處於明處的人對於一個處於暗處的人大概總是有利用價值的，何況還有我。
    不過他這樣說的意思該是答應了，我暗暗地長舒一口氣，站起身。
    他沉吟了片刻，似還不死心地問道：“我讓且斟以他的名義去試一試，不行麼？”
    “真的是不可能的。”我搖頭苦笑，這樣確實不用暴露他的秘密，但是……真的不可能，我太了解哥哥了。
    他不說話，啜一口茶。
    我感到很累，在床上躺下，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感覺到燈還亮著，就睜開眼睛，卻看到程岸堯還坐在桌邊看書。
    “今天怎麼這麼晚還不睡？”我隨口問道，他以前總是早睡早起的。
    他淡淡地笑了笑，“我昨晚也一夜沒睡，你沒發現罷了。”
    “一夜沒睡？”我清醒了一些，“為什麼不睡？”
    “不困。”
    “不困？”我又清醒了些，“怎麼可能不困？”
    “困也睡不著。”他說道。
    “為什麼會睡不著？”我再清醒了幾分，感覺他的話很奇怪。
    他斜我一眼，“我緊張，睡不著。……這麼丟人的事你非要我說出來麼？”
    我完全清醒了。
    “為這兩天可能會發生的事？”我有些詫異地問道，“你也會緊張？”他這個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也會緊張？
    他卻真的點了點頭，目光不離書冊，“這將是我這麼多年經曆的最大的一件事，怎麼會不緊張。”
    “我以為這些情緒從來都不會影響你。”我說道，“你無論聽到多麼特別的事，表情都不會變一變的。”
    他抬起頭，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我，“情緒對我影響再大，也不能讓別人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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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13章：信他勝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