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練？”他微微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懶得練就可以不練，嗬，真好。”
    我聽著這話的語氣有些怪，就著意看了看他的神色，看完我就覺得我這一眼看得真是多餘，除非是他故意，否則他的臉上什麼時候有過我能讀懂的特殊神色？
    他又擦了擦額上的汗，向屋裏走，“我不想練，也要逼著自己練，少練一分，也許就多一分危險。”
    我怔了一下，看他慢悠悠地走進屋子裏去了。
    又過了幾天，我摸清楚了他的作息規律，也形成了我自己的作息規律。
    他的作息規律是：早上起來上朝，下朝後回寢殿“睡個回籠覺”，也就是跟我聊兩句有的沒的、向他的心腹交代些事情；中午吃飯時要玩摔盤子遊戲並欣賞歌舞，午飯結束後是那個“長長的午覺”，“睡覺”的內容大概是看書或者練劍，“睡醒”之後出去在皇宮各處作巡回演出；接下來吃晚飯加摔盤子，晚飯後又是歌舞表演，邊看邊喝酒，“酩酊大醉”後回去睡覺。
    我的作息規律是：午飯前他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他和他身邊的人做什麼，我就在一邊看什麼，中午跟他回集福宮後再吃午飯；午飯後我會睡一個“長長的午覺”，醒來後就找他看他在幹什麼，偶爾陪他練劍；然後跟他出去近距離地看他表演，然後看歌舞表演，回到集福宮後再吃晚飯。
    總結起來，我一天下來做的事基本無外乎聊天和聽聊天、看表演、吃飯、睡覺、上茅廁這六件事。
    這天下午，我從睡夢中醒來，向窗戶外麵望了一眼，見陽光還有些刺眼，估計今天覺睡得有點短了。
    我伸個懶腰下床，照例向門外走去，看他在幹什麼。
    走進靠內的一道門時，我竟隱約聽到了刀劍碰撞的聲音，心裏微微有些奇怪，難道是有別人在陪他練劍麼？
    我心裏隱約有些不安，急急推開了門，刀劍之聲驟然放大，我清楚地看到兩個人影在院中對打。
    我連忙又推開了第二道門，看清和程岸堯在院中對打的那個人時，冷汗驟然出了一身。
    慕王程且斟！
    我的心猛地一震，第一反應就是，程岸堯練劍時被程且斟撞破了！
    我看了兩眼，立刻發現程岸堯打不過程且斟，敗勢現在已經極為明顯。
    那一刻我並沒有多想，沒有想我的身份和立場，沒有想我的處境和命運，沒有想我同意進宮的原因。
    總之我什麼都沒有想，飛身而起，徒手一掌向程且斟攻去。
    程且斟看見我，目光一閃，顯然極是吃驚，但下一瞬，他嘴角竟現出幾分笑意來。
    我沒有時間去思考他在笑什麼，就直接將那笑容理解為冷笑或不屑的笑，毫不分神地繼續出招，跟程岸堯再次並肩而戰。
    “接著！”程岸堯的聲音突然響起，我轉頭，接住他拋過來的劍。
    接劍的時候，我看到他唇邊竟也掛著一絲笑意，心想都這時候了他還笑得出來，真是個淡定的人。
    打了不久，程且斟在我二人的合擊之下最終不敵，我趁他露出一個明顯的破綻之時，用上八成功力與他硬對上一掌。
    他堪堪接下，踉蹌一步，跌坐在地。我揮劍一指，劍尖停在他咽喉前半寸的位置。
    我蹙眉看著他，心中有些為程岸堯擔憂，雖然程且斟已經受製，但這樣一件事，該怎樣處理才好？
    誰知劍下那個失敗者卻比我這個勝利者淡定得多，依舊掛著一臉溫雅的笑容看著我。他一邊的小臂撐著地麵，一邊的小臂自然地搭在腰間，躺在地上的姿勢是風度翩翩的，受製於人的心態是從容不迫的。
    我正有些納悶，卻忽然聽見程岸堯的笑聲在身邊響起。
    “小韶依啊小韶依，能用劍指著我小皇叔的，這世上你可是第一個人啊！”
    我狠狠怔了一下，他在胡扯些什麼？
    “幸災樂禍，還不讓她把劍收起來？”程且斟挑眸看著程岸堯，笑道。
    “這麼難得一見的景象，我還沒看夠。”程岸堯挑眉笑道。
    我一把將劍摔在一旁的地上，磕出“咣當”一聲響。
    “喲，生氣了？”程且斟坐起來，盤膝坐在地上笑嘻嘻地看著我說道，然後看向程岸堯，“這就是說要來監視你的那個小丫頭？”
    程岸堯點頭。
    “那她怎麼為你這麼拚命啊？”程且斟邊說邊用眼風瞟我。
    不等程岸堯回答他，我猛地轉向程岸堯，仰起頭，直瞪著他的眼睛，一手指著程且斟，怒道：“他才是你的人，程岸盛不是，對不對？”
    程岸堯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點頭。
    “那你騙我！”我怒視著他吼道。
    “我也沒說三皇兄是啊。”他微微挑眉，笑得不懷好意。
    “那你說我聰明！”我感覺我被人在暗中嘲笑了。
    “你記錯了，我說的是‘小聰明’。”他重新換上那個挑眉並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
    我氣結。
    想起我剛才不顧一切、毫不猶豫、傾盡全力地出手助他，卻被他嘲笑了一頓，我覺得委屈極了，直想打他一個耳光。
    我一氣極鼻子總會發酸，這時我的眼前隱隱有些水汽氤氳，模糊中，我依稀看到麵前程岸堯的笑容微微凝滯了一瞬。
    院中靜了一瞬，然後程且斟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喂，小丫頭……”
    “別叫我小丫頭！”我轉而將火氣撒到他身上，“你比我大不了多少！”
    “大不了多少也可以叫你小丫頭。”他坐在地上，揚起一臉可憎的笑容看著我，“你們老大還得叫我一聲叔叔呢。”
    “我跟他又不是親戚，你比我大不了多少，就不許叫我小丫頭！”我怒道。
    “你多大了？”程且斟朝我一抬下巴問道。
    “剛滿十七。”我答道。
    “哦，那我再過幾天就十八了，比你大。”他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想我的眼睛都瞪圓了，猛地將頭扭向程岸堯的方向，“他比你小？”
    他一臉苦笑地看著我，點了點頭。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邊的程且斟不滿意了，“比他小怎麼了，比他小他也是我侄兒！來，侄兒，拉叔叔起來！”
    “少廢話，趕緊起來。”程岸堯說著就往屋裏走，“正事還沒說呢。”
    我撓了撓耳朵，他說什麼？他好像說“少廢話”？
    我怔在原地，看著程且斟自己從地上站起來，翩翩地撣了撣衣袍，翩翩地跟進屋裏去了，經過我時還不忘對我做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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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10章：剛極容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