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那麼多話，我哪兒知道他指的是哪句？
    我一臉茫然地搖搖頭。
    他眼神暗了暗，一臉無奈地癟了癟嘴。
    看他不高興了，我一急，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竟突然福至心靈，“哦，你好像說什麼，沒有十足把握的時候，不要出手？”
    他神色稍霽，“嗯，我不急，跟他們耗得起。”
    我沉默著看他：這個人太能忍，這樣屈辱的日子，多過一天，我覺得我都得少活一年。
    看我不說話，他突然朝我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誒？你不替你們老大著急麼？”
    “那是他的事，我急什麼。”我趴在桌子上答道，“你別讓他知道我在幫你騙他就行了。”
    他仿佛突然來了興趣，從吊床上坐起來，“看來你對他也不是很忠誠嘛。為他做事，是不是有什麼把柄捏在他手裏？”
    我點點頭，含糊道：“算是吧。”
    “不如告訴我，我幫你解決了問題，以後你就幫我做事。”他似笑非笑地說道，聽不出是不是在開玩笑。
    是不是玩笑都無所謂，我不能告訴他。
    因為他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我也對於由此博取他的同情不抱什麼希望，反而害怕因此而被他利用。
    “不用了，謝謝你。”我敷衍道。
    他又看我兩眼，躺回去，“不信我？”
    這個問題問得真白癡，你是誰，我是誰，我怎麼可能信你。
    我沒說。
    “沒有啦。”我笑著打哈哈。
    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我發了一會兒呆，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醒來時身上竟披了一件衣服，我恍惚了一下，差點以為是在家裏，哥哥給我蓋了一件衣服。
    清醒之後心裏涼涼的。
    我將衣服拿在手裏，有溫熱的觸感。我看了看，那是一件廣袖白衣，跟我第一次見到程岸堯時他穿的那件有點像。
    我抬頭，看到程岸堯坐在我的對麵，手中捧著一本書在看。
    “你在看書？”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抬起眼睛，“怎麼了？”
    我立刻意識到我這個問題問得有多麼傻——我隻是下意識地想起他說過什麼“筆怎麼拿”的問題——然後才想起來他那是裝的。
    “沒什麼。”我說道，“我隻是覺得你很不容易，看本書還得偷著看。”
    他笑了笑，低下頭繼續看，不置可否。
    我發現他看書時的表情很認真，似乎在深入地思考書上所寫的內容——我忽然覺得那個表情有那麼一點點可愛。
    接下來的幾天裏，我每天都跟著他去上朝，上到無聊得想吐。
    每天的情況非常單調，五個權臣輪流發言，程岸堯幾乎一個一個地“準奏”，隻有對程且斟的提議偶爾會提出一兩個意見，但大多數時候還是直接答應的，若是程且斟對於他的意見又提出了反對理由，他就會百分之百地通過。
    程岸盛依舊是那副冰冷的麵孔，對程岸堯說話比對下人還不客氣；卓淵依舊是風度卓然，謙謙有禮，而麵君不拜；程且斟對於程岸堯提出的意見還是聽得很認真，然後同意大多數。
    我替他為這種“五麵楚歌”的境況感到很頭疼，但某一天下朝後，他卻說了一個讓我聽的時候如遭五雷轟頂的事情。
    他神秘兮兮地看著我，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這五個權臣裏，其實有一個，是我的人。”
    我當場僵在那裏了。
    跟皇帝對立的五大權臣中，居然有一個，是皇帝的人？！
    程岸堯對於朝堂的控製，看上去好像基本接近於零，但通過我這幾天的所見所聞，我覺得他的勢力，其實並不亞於五人中勢力最強的慕王程且斟。
    “是誰？”我抖著聲音問道。
    “你看是哪個？”他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在腦海中飛快地思索了一下，突然極為確定地說：“是不是玄王，程岸盛？！”
    “哦？”他微勾唇角輕輕笑，“為什麼是他？”
    “他行事那麼放縱，看起來對你最不客氣，跟你最對立，這樣才容易隱藏你和他的關係，不會招致懷疑！”我篤定地說道。
    “嗬嗬。”他看著我笑了笑，微微挑眉，“你還有幾分小聰明。”
    吃完中午飯，程岸堯照例在吊床上晃啊晃，雙眼瞪著天花板，臉上沒什麼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閑極無聊，就躺到床上睡覺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睜開眼睛，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吊床的方向，已經不見了程岸堯的身影。
    但我知道他在哪兒。
    會把我一個人放在這兒時，他隻有兩個可能的去處：一是院子裏，二是茅房。
    反正我也閑著沒事幹，就伸了個懶腰，爬下床來，慢悠悠地向院子裏走，想看看他在幹什麼。當然他如果在茅房的話就算了。
    快到門口時，我聽見了一些刀劍破風聲。
    我好奇地推開門，看到程岸堯穿了一身白色勁裝，在院子裏練劍。
    我雙手抱臂靠在門邊，用看戲的心情看他練劍。
    劍影在院子裏飛速閃動，時而將午後的陽光晃在我的眼睛上，不一會兒就晃得我又有些困了。
    我剛打了個哈欠，打算回去再睡一覺，突然聽得一陣異常的風聲，心中警兆一閃，連忙側身避過襲來的劍光。
    我又驚又怒地去看程岸堯，卻見他朝我挑眉一笑，腳尖挑起躺在地上的一把劍，朝我拋過來。
    我無奈地接住，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陪他練劍。
    打了老半天，我正有些精疲力竭時，他的手突然彎成爪形，向我的脖頸抓來。
    我一閃身，堪堪避開，即刻向他反攻過去，他再施一招，我的劍就被他奪了過去，反過來貼在了我的咽喉處。
    “好啦好啦，你贏了，玩夠了吧？”我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
    他微微一笑，收回劍去。
    我正要回去睡覺，腦中卻忽然閃過剛才的一幕，於是就有了一句話想要對他說，然後我的內心就小小地掙紮了一下。
    睡覺的渴望此時已經盛極，但如果不跟他說那句話，我的心裏就總覺得有點癢癢的，更何況那句話也許可以幫到他一點。
    掙紮了半天，我突然轉回已經轉了一半的身子，道：“其實你剛才那一招本來可以直接抓住我脖子的。”
    他大概是沒想到我會轉回來對他說話，當時正低頭擦拭額上的汗水，聽到我的聲音後就立刻抬起了頭，看著我。
    “不過角度差了那麼一點點。如果你這樣……”我說著大概比劃著做了一個不怎麼規範的動作，“就可以提前結束這場打鬥。”
    他看著我，目光微微一亮。
    我知道雖然我做的動作不怎麼規範，但我要表達的意思他還是明白了的。
    “誒？你很厲害嘛。”他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我對這種讚美不感興趣，對睡覺比較感興趣，就朝他擺了擺手，向屋裏走去。
    “但你的武功怎麼好像跟你懂的東西不匹配呢？”他跟上來給了我這麼一句話。
    沒關係，我不生氣，反正這也是事實。
    “嘴上說的東西是師父教的，手腳的功夫是我自己練的。我聽完了以後懶得練，就這樣了。”我無所謂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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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09章：隻是小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