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二十一奇居樓
    趁著宮燈吸引別人的空當，我逮到終於偷出時間擦汗的夥計，問道：“小哥兒可知昨天送出的宮燈是誰的大作？”我話一落，周圍不少人立馬豎起了耳朵。
    夥計靦腆一笑道：“說起來也是一位頗具盛名的大家公子，他所畫燈麵為美男子出浴圖。”
    “夏留冰夏公子？”我問道，他也算是大家？
    夥計含笑不語，可那表情已說明了一切。
    我倒是好奇，倒底是誰奪冠摘走了那美人燈。
    回神再看王爺大人，隻聽他道：“可是喜歡？”當然這不是問我的，為了觀賞方便，我們牽在一起的手就鬆了開來，之間距離相隔不過兩步，而陶先生卻是離得較遠，但我能感覺到他不時的觀望打量。
    月華點了點頭，目光看著宮燈卻露出喜愛之色。
    我也就做個順水人情，兩步插入他們之間，笑嘻嘻道：“這還不簡單，我們也做首詩，力壓群雄不就行了？”關鍵是你有那本事。
    月華卻是淡淡而笑，王爺大人倒是被我小菜一碟的口氣感動，回頭望了我一眼。
    這時陶大叔的聲音在身畔響起：“步姑娘此言甚是，距離酉時還有兩刻，想來對姑娘而言已是夠用了。”
    哦，想拿我當槍使？我抬眼就見那陶狐狸又在捋他那小胡子，真是個臭美的家夥！若要用我不是不可以，隻要付得起酬勞就行……
    “我這人作詩也馬馬虎虎啦，隻是……”我邊說邊繞著陶大叔走了兩圈，嘖嘖，做為北戎王府的客卿也太寒酸了，“隻是作詩的靈感卻不是時時都能有的……”
    “不知步姑娘要怎樣才能找到作詩的靈感？”月華美人一笑，似是知道我在為難陶先生，卻渾不在意，反而挺配合我，想來是真喜歡那燈了。
    “我看陶先生身上那扇形玉就挺有靈氣的，不若就讓我把玩把玩，興許就來了靈感了！”我若有其事地指了指了陶大叔腰間唯一的亮點，值幾個錢。
    陶大叔果然拉長了臉。不過我不怕，有咱家王爺大人在呢！王爺大人開了金口道：“阿步不得無禮，那扇玉對陶先生而言非同尋常，若想要，我送你一枚就是……”說著就伸手去拉腰間的佩玉。
    這自然是極好的，可惜陶大叔再次壞我好事：“王……”咽下後麵一個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這玉……再怎麼樣也隻是身外之物……”我想他被王爺大人感動得要下跪了若不是場合不對，轉臉就對我道：“如此，就送於步姑娘把玩……”那小眼神裏，居然還閃著淚光。
    想感動我？當然是沒門沒窗戶地，我不客氣地伸手接過，手指纏著掛繩自在地甩起繞了兩圈，道：“能被我把玩也算是它的造化對吧……”
    陶先生卻是恢複了平和地道了聲是，隨後笑得不懷好意道：“但望步姑娘能奪冠才是……”
    “這個先生無須擔心，隻是……”我憨態可掬道：“隻是我把玩過的東西多是無跡可尋了……”
    “月華慚愧，讓先生割愛了。”月華優雅一禮。
    陶先生隻得割愛了，笑道：“無妨。”
    “陶先生大愛，讓人佩服。”我一笑，卻看到王爺大人皺眉地望著我和美人管家，我拉拉王爺大人的手，乖巧地笑笑。
    “那就麻煩妹妹快些找到靈感了，時間可不多了……”月華美人再次對我放電。
    哎呀呀，這麼快就變稱呼了……
    我手裏把玩著扇玉，像模像樣地走至那宮燈前，對看好戲的目光視而不見，看了兩分鍾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收了目光對月華道：“在這畫裏我隻看到一句話，不如……”我眼睛一轉，看向王爺大人，說道：“不如我們不作詩，作一個對子如何？”
    旁觀的議論紛紛，王爺大人不置可否，倒是美人管家無所謂地說道：“隻要能拿到這宮燈就成。我先為妹妹研墨。”說著走向一旁備著的書案，儀態萬方地動手侍墨。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紅袖添香？觀四周，確有不少才子拜倒在大管家的石榴裙下。
    我搖搖王爺大人的手，對他比了一個“看我的”口型，大步跨到案子前站定，為調動氣氛我還做了一個深呼吸，給美人管家一個安慰的眼神，然後撩起衣袖，伸出左手握筆……到這兒，好吧，此處響起唏噓聲。我抬眼四處一望，不滿地哼了聲。
    王爺大人走上前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勵。
    我笑笑，沒辦法啊，用右手怕是見過我手跡的懷疑啊！這年頭，行情太好也不好混啊！
    耳邊又響起陶大叔的聲音：“步姑娘果然非凡人也！”
    不就是想說我異於常人能占到你一點點小便宜嗎，大叔你能把我怎麼著？我手裏提筆，來回活動手腕，筆尖上的墨汁不時會飛濺出去幾滴，眾人紛紛後退，生怕殃及池魚，可就是有不怕死的魚，於是我手腕再一抖，陶大叔那灰不溜秋的外袍上梅開兩朵，一大一小，我作不覺狀，彎腰伏案不急不徐地揮動筆尖，少頃直了身，捶了捶腰，順便給好奇的人觀賞一下我的大作。
    “一生一世一雙人。”美人管家念道，也不想起了什麼，嘴裏一遍一遍地小聲重複著，看來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而四周卻是瞬間炸開了鍋，這裏四周人中，畢竟還是男子居多，他們何曾見識過，哦，不，是聽說過這種大膽的想法……
    我看向王爺大人，他也隻是眼神平靜地看著我，不給一點表情，我鼓著腮邦把他再拉得離我近些，才又拿筆寫了後半句，然後退回王爺大人身邊，期待地望著他，問道：“怎麼樣？”
    “半醉半夢半浮生。”王爺大人一開口，那是任誰有點腦子都不敢吭聲了。
    “怎麼樣怎麼樣？”我追問道。
    “還算工整。”王爺大人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若是作成詩會更好。”
    “嘻嘻，那咱們下回再來。”我臉不亂紅心不亂跳地應下，不管周遭的指指點點，就是當麵對著一堆破爛兒。
    “好。”王爺大人點頭。
    “下回來贏了燈送你，你可不能不要！”如果有下回的話。
    “好。”王爺大人嘴角浸笑，哪什麼，美得不可方物。
    正當我想發一下下花癡的時候，一個聲音穿了過來，不是多大卻足以壓下周圍的議論聲，陶大叔甚至靠近了王爺一步，雖然他一臉不是刻意的樣子。
    “不知是哪位對出了這麼奇貨可居的對子？”
    人群順著聲音的方向空出一條小道來，隻見一年輕男子大步流星地穿越人群而來，走近一看才發現此人跟想象中的豐神俊朗沒有關係，極是普通的一張臉，普通的個頭，普通的穿著，掉人堆裏就找不著的那種，唯有說話時帶笑讓人覺得可親，如鄰家大哥哥一般。
    夥計恭敬地上前行了禮，把他引至我們麵前，道：“是這位姑娘。”
    “哦？”鄰家哥哥不著痕跡地打量了我們四人，目光終落在我身上，道：“鄙姓司馬，是這奇居樓的東家，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先看看王爺大人，見他沒反對才答道：“小女子姓步。”
    “步姑娘。”鄰家哥哥一恭手，“一生一世一雙人，半醉半夢半浮生，這對子可是姑娘所作？”
    好吧，在哪聽的我是想不起來了！我不是有意騙人的，最多是故意！！於是我點了點頭，又紅著臉解釋道：“隻是我姐姐喜歡上這宮燈，小女子才賣弄了下，讓司馬先生見笑了。”
    “姑娘過謙了，此對甚好。在下可當不起先生二字。”說完對一旁的夥計使了一個眼色，又道：“此對甚為在下所好，如此，姑娘墨寶就留於樓中，而此宮燈雙手奉上！”接過夥計遞過來的燈果真雙手奉與我麵前。
    他一靠近我則後退到王爺大人的身後，裝作膽小狀，紅著臉小聲道：“交……交與我姐姐也是一樣的。”伸手指了指美人管家。
    鄰家哥哥好脾氣地把燈又移向美人管家，“還望姑娘收下。”好，正人君子，沒有被美人迷惑。
    美從管家雙手接過，屈膝一禮，道：“多謝樓主。”
    這時周圍議論聲再起，其中之一最為響亮：雖新奇卻是文采不夠，她若為宮燈得主我等不服……
    鄰家哥哥忽得一個轉身，至少是嚇了我一跳，依舊是不甚響亮的聲音，道：“在這奇居樓中，我司馬某人還是做得了這個主的……”然後對一旁側立的夥計道：“酉時已過，送客吧……”
    夥計們領命去疏導客流，對態度惡略者小聲安撫……
    “不知幾位可否稍留片刻吃杯茶水？”司馬哥哥好客地問，倒是沒刻意地去留咱家王爺大人。
    “既已打烊，我等久留在此多有不便，還望司馬賢弟見諒！”陶大叔一開口就多了個親戚，把鄰家哥哥瞬間變成了鄰家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