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修訂):一紙長生天下趨,六指天絕枉斷魂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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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修訂):一紙長生天下趨,六指天絕枉斷魂
    他們雖作閑談,卻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驟聞這一聲怪笑,杜迎風心念一動,眼角餘光瞥見一抹劍光貼麵削來,一息之內他已將身子朝後一仰,同時手腕一動,一隻杯子迅捷如矢,直直朝偷襲之人飛去。
    那偷襲之人料想不到他匆匆躲避之際亦能發招,大吃一驚,立時俯身一躲,反手揮劍斜斜削下。
    隻見那杯子頓在半空,自左而右平平被削成兩半,本以為已化解了這招,卻未想那杯子一半墜地,另一半依然朝他打來,這人再一次失算,頓時目露凶光,大喝一聲,手掌伸出,一把將那半隻杯子捏成了齏粉,碎屑自他指間嘩嘩落下,被風一吹,消散無跡。
    這人身形極快,舉劍來襲,出掌捏杯皆在瞬息之間,其飄忽來去,隻給眾人留了一道殘影,此際他方一站定,杜迎風三人才看清楚來人麵目。
    就見這人五十餘歲年紀,身形矮小,其貌不揚,當屬於走進人堆裏,絕無人會注意的那一種,連同他手裏握著的一把長劍,也是沾滿汙漬,不堪一視,他全身上下唯一值得人矚目的,是他握劍的右手長有六根手指,那第六根手指長在拇指與食指之間,比拇指長,略食指短,指端光禿禿的沒有指甲,望之怪異。
    這六指人接了杜迎風的半隻杯子,虎口正自發麻,一時半刻未再有動作,隻是虎視眈眈望著對麵三人。
    杜迎風慢慢坐直了身子,略一抬手,與這六指人抱了一抱拳。“這位前輩,何以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傷人。”
    六指人將三人觀察一陣,遂開口道:“杜家小子,交出長生訣,老夫自不與你為難。”
    杜迎風訝異道:“前輩怎知在下名諱?”
    六指人道:“老夫自有法子知道,這你別管。”
    杜迎風兩手一攤,道:“那前輩何以一來就向我討要東西?長生訣是何物我尚且不清不楚,又如何拿來給你?”
    這六指人見他裝腔作勢,一陣冷笑。“這天下間,怕隻有你最清楚了。”
    杜迎風莫名其妙道的看著他。
    那六指人冷哼一聲:“‘長生訣’落於萬劍山莊之手,此消息於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小子,別同老夫裝蒜。”
    杜迎風皺了皺鼻子,並不搭腔。
    六指人沉下臉來。“小子,別與老夫裝傻,交出長生訣,你們自可離去。”
    杜迎風歎了一口氣,道:“就算我真有這‘長生訣’……”話到此處,他故意頓了一頓,見對方眼睛一亮,遂繼續道:“那萬一我告訴前輩,前輩知道以後殺人滅口,我豈非死的不明不白。”
    六指人大手一揚。“我巫千刃說一不二。”
    杜迎風刁滑一笑,與他抱了抱拳道:“原來是江湖人稱‘天絕劍’的巫老前輩,失敬失敬!”
    被他三言兩語套出了姓名,巫千刃眼神一寒,冷硬道:“知道老夫的名號,還不趕緊就範。”
    杜迎風長目微微眯起,笑道:“那是自然。”
    六指人朝他伸出一掌,“拿來。”
    杜迎風擺了擺手道:“這麼重要的物事,我怎敢安放在身上。”
    六指人牽起一抹冷笑,“別同老夫耍花招,你將東西藏在哪裏,我跟你去拿。”
    杜迎風施施然道:“我放在了萬劍山莊裏,可惜當夜那一把火,將所有東西燒得一幹二淨。”
    巫千刃一怔,隨即怒火中燒,持劍道:“小滑頭,你耍老夫?”
    杜迎風皺眉道:“前輩問我,我便答了,怎又說我耍你。”
    巫千刃的臉色已經陰沉至極,他一手持劍,另一隻手緊握著拳。“你……”
    杜迎風一揚眉,道:“若不然,前輩也可問問‘它’。”
    “問誰?”
    杜迎風一拍桌子,攬雲劍彈躍而起。“沒膽子找‘鬼紋刀’的麻煩,卻來攔我去路,真當小爺是好欺負的?還能問誰,自然得問過我手中之劍!”
    巫千刃又被他耍了一道,怒極反笑。“好極,今日即可得長生訣,又能得這神兵攬雲,哈哈!”
    杜迎風舔了舔嘴唇,道:“小爺今日倒要會一會你的天絕劍法!”那‘法’字剛脫口,攬雲劍便倏然出鞘,急急化作一道閃電,向巫千刃小腹刺去。
    宇文無極抽劍迎敵,但是遽然間,他動作一頓,一瞥之下,追命劍漆黑劍刃上的道道裂紋,赫然在目,當無法再堪於使用了。
    他心下暗想,這定是之前與那怪物搏鬥之中受的損傷。
    他這一頓,便再也沒有出手的機會,因為沈遙雲左手一翻,已重重按下了他的脈門,於他道:“重傷之人不好好歇著,動甚麼刀劍。”脈門被扣,他自是動彈不得,隻得眼睜睜瞧著。
    巫千刃揚劍一橫,輕輕巧巧擋去了杜迎風疾如閃電的一襲,杜迎風一擊不成,立時將手腕彎轉,長劍斜起,身隨劍走,如一尾遊魚瞬間便摸到了對方身後,身形還未立定,劍光已鋪成了一張大網。
    巫千刃足下一點,驀地騰身躍起,掠至丈許高度避開交織劍光,繼而於空中倒懸著身子將長劍舞成一條銀蛇,劍光相纏,四五招瞬間便過,兩人初探對方實力,均暗讚一聲。
    杜迎風凝視對方劍尖,掌心一熱,悄然運起九轉丹魂經,將內力灌於右手,繼而長劍抖動,使出一招‘策馬嘯沙’。
    那巫千刃雙目灼灼,抖開長劍,招式也是伶俐迅捷,與他不遑多讓。
    一時間,就見兩人中間劍尖亂顫,光閃如虹,瞧得人眼花繚亂。
    兩人動作越來越快,劍招吞吐開闔之際,鬥得難舍難分,突然間,杜迎風眸光一閃,劍到途中,驟然一顫,竟然倏地一下變了方向,從斜裏直刺敵方右肩,巫千刃雙目一寒,急忙側肩避開,熟料攬雲劍意不在取他右肩,而是忽轉而下,朝他胸口剃去,見對方這一招於當下實是不達時宜,巫千刃一時懵然,卻不敢疏忽大意,及時運起十足內力,橫劍相格。
    隻聽鏗鏘一聲,兩把盈貫雙方內力的劍刃撞到一起,擦出一陣刺人鼓膜的噪聲。
    一瞬間,兩人相鬥之處真氣激蕩,飛沙走石。
    幾個呼吸的功夫,兩人倏然分開,凜然相視,兀自喘息。
    杜迎風朝對方長劍凝視半晌,暗道:這寬刃劍瞧著毫不起眼,卻能抗住攬雲劍畢力一擊,定是有古怪。
    原來,他本想仗著內力渾厚,兵刃之利欺對方一回,不料對方不僅內力與他不分軒輊,手中兵刃也非凡物,著實叫他吃了一驚。他暗暗調息內力,同時口中讚道:“天絕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好說,落風回雪劍,也是實至名歸。”巫千刃也正暗暗運氣,但覺手臂上一陣發麻鈍痛,知這是被對方劍上罡氣所傷。
    他當下再不敢怠慢,運起內勁,持劍躍起,口中喝道:“小子,再來!”
    杜迎風見對方縱身騰起,淩空一劍洶洶斬來,哈哈一笑:“來得好!”
    他上身直往後仰,斜斜伸出一隻手臂掄起長劍,一招‘雪裏乾坤’,直挑對方手腕,這一招極是精妙,乃是先將內力貫入劍中,行到中路,靠手腕之力逼彎劍刃,令其不行直向,叫對方摸不著劍路,待劍身走到位置,使劍之人再將劍中內力撤去,劍刃一彈,敵人自來不及擋架。
    這一劍行得極其刁鑽,任是巫千刃老辣深算,也絕難第一時間瞧出其中究竟,他隻是本能的將手臂側彎,欲躲橫削而來的劍芒,不料叮一聲微響,對方劍刃一個反彈,直剔入他的右肩。
    巫千刃背脊一涼,側身欲避,其勢卻已來不及,長劍唰一聲紮入他的右肩,霎時間血如泉湧。
    杜迎風一擊即勝,心頭暗喜,抽劍回身,打算再給予對方一輪攻擊,怎奈他五指運勁一握劍柄,攬雲劍卻似生了根似的一動不動,當下驚覺有異,五指一鬆,整個人如離弦之箭疾往後退。
    果不其然,他堪堪退出一尺範圍,一襲掌風便就呼嘯而來,杜迎風雙手一錯,擋於心口,這一掌,他雖勉勉強強擋下,但覺一股極陰之力隔著對方手掌直透胸腔,有若冰錐刺骨,寒雪裹膚,凍得他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未料這巫千刃劍法超絕,掌法也是精湛,杜迎風雖傷敵一次,卻也悶聲吃了個大虧,心頭自是不爽,他長眉一挑,呼喝一聲,風馳電掣打出一掌。
    巫千刃冷笑,暗道折在我這綿冰掌下的英雄人物不知凡幾,你小子縱使內力深厚又如何,貿貿然再與我對上一掌,還不是自尋死路。
    他存著這番心思,是以並未驅動長劍迎敵,而是屏足內力,迎頭擊出了一掌。
    兩掌相對,膠著於空中,一為至陰,一以至陽,各逞絕技。
    巫千刃一掌擊出,正自得意,陡然間,卻是神色大變,他心知不妙,立時抽掌退開,哪知手腕一緊,猶被一塊烙鐵牢牢吸住,心下愈加駭然,他不由怪叫道:“甚麼邪門功夫?!”不僅與之對掌的手臂奇燙無比,連心口也又疼又熱。
    見他心神惶惶,杜迎風趁機一抖左手手腕,五指一抓,將攬雲握在手中,同時右掌一轉,九轉丹魂霸道無比的勁力源源不斷湧去,巫千刃再也忍受不住,當即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從喉頭飆射出來,雙膝一彎,咚一身坐倒在地。
    杜迎風收回掌力,將攬雲挽了個劍花,點在巫千刃頸間。“你隻要向小爺討饒,便放過你。”
    巫千刃癱坐地上,五髒六腑一陣灼燙,幾乎講不出話來。“要殺就殺,休要侮辱!”
    杜迎風見他也算是個硬漢,眯眼道:“你叫我殺我便殺,那小爺豈不是很沒有麵子,你走罷。”
    巫千刃未料及自己還能撿回條命,一時間有些怔住,問道:“你當真要放我走?”
    杜迎風歸劍入鞘。“小爺說話,也當是一言九鼎。”
    巫千刃聞他這一句話,撐身而起,朝他抱了抱拳,未再多言,轉身欲走。
    才踏出一步,卻又聽杜迎風道:“慢著。”巫千刃身形一頓,轉頭看他,“你要反悔?”
    杜迎風伸出食指,指向那一把汙漬斑駁的長劍。“人可以走,將劍留下。”
    巫千刃渾身一顫,朝他怒目而視。
    杜迎風不緊不慢道:“當然,你也可選擇留下性命。”
    對於劍客來說,佩劍相當於自己的第二條性命,劍在人在,劍毀人亡,但真正到了抉擇之時,又有幾人能做到與其共存亡。此時,巫千刃縱萬分不願,但為了保全性命,隻有將長劍拋了過去。
    杜迎風眉歡眼笑的接過。
    巫千刃憤然離去,走了兩步,卻又被人叫住。
    “這位前輩何必急著走,‘長生訣’,我這裏也有。”
    巫千刃卻假裝沒聽見,跨步越快往外走開。
    與他說話的,是這茶寮裏唯一一個未被他們打鬥嚇走的客人。這人年紀尚輕,作短打裝扮,形容卑瑣,給人第一印象,便就是個江湖混子。
    這人見其不搭理自己,一仰首,喟然而歎道:“哎,想我費盡心機,從萬劍山莊盜來‘長生訣’,竟無識貨之人,這一回我無常盜可算白忙活……”講到這裏,他陡地停住,一副失言的樣子,迅速別過了頭去。
    巫千刃腳步一頓。
    江湖上,除了嵐山閣內部人員,再無人見過無常盜的真正麵目,也沒人知曉他其實正是嵐山閣的十一當家,要真有人冒充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盜,實不好分辨真偽。
    且他這話說一半,留一半,孰真孰假便就更耐人尋味了。
    巫千刃回過頭,見這人鬼頭鬼腦,與‘大盜’兩字實在相差了十萬八千裏,但他太想得到這本秘籍,但凡有一線希望,都不想放過,是以他又向茶寮走了回來。
    那圓臉的年輕人笑起來倒是一團和氣。“前輩如有興趣,我們可坐下一談……”
    談字還未出口,巫千刃的掌風已經到了,一息之際,他接連拍出三掌,分別擊對方臉門,左肩,胸膛。
    這幾掌突如其來,毫無半分預兆,叫上一般人,早就被他拍中,吐血五步了,可這年輕人卻是不慌不忙,側過身去,看似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一連躲過了巫千刃三掌。
    巫千刃身受內傷,五內俱痛,但是出掌卻毫不含糊,隻見他一擊不中,又以迅捷無比的身法退回原處,張口問道:“輕功不錯,你真是無常盜?”
    年輕人歎道:“前輩切莫將在下的模樣說出去,做我們這行的就怕相貌被官府中人畫了去,下一張海捕文書,以後便再難於江湖中立足了。”
    巫千刃目露思索,將他繼續打量著。
    年輕人知他已然被自己說動,又道:“前輩不想一睹長生秘籍的真容?”
    巫千刃道:“即便你是無常盜,可無憑無據,我如何相信你手裏的是真‘貨’。”
    年輕人嘿嘿一笑。“真也好,假也罷,前輩心裏必然已有了決斷。”
    他這一番話,正說到了巫千刃心坎裏,確實,不論這人手裏的東西是真是假,他都不會放過。
    巫千刃雙目如電,厲聲問道:“聽說‘無常盜’從不做賠本買賣,這長生秘籍你為何自己不練,卻要拱手讓人。
    年輕人又歎了一口氣道:“前輩怎知我沒有練過,隻是我資質有限,這高深武學我參學良久,卻還是一無所獲,還不如為它尋一個好歸宿。”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朝巫千刃看去,繼續道:“例如前輩這樣的高人。”
    巫千刃冷哼一聲,道:“你開個價罷。”
    那年輕人笑道:“‘天絕劍’果然快人快語。”他伸出一個手指,朝他道:“一千兩。”
    一千兩並不是一個很大的數目,當然,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普通人拿不出來,富賈不屑放在眼裏,但對於江湖跑生活的人來講,恰是一個手頭上可以湊得的數目,是以這個價位定得很奇妙,也很恰到好處。
    巫千刃皺了皺眉。“銀錢好說,得讓老夫先驗過真偽。”
    年輕人向他抱了抱拳,“那是自然,東西在這裏,前輩自可以隨便看過。”言畢,他自袖中抽出一卷以牛筋捆紮的羊皮卷軸,輕輕擺於桌上。
    巫千刃伸出一掌,五指一抓,那羊皮卷倏地被他吸到掌心,同時,一張福豐錢莊的寶票穩穩當當落在年輕人麵前,麵值正好是一千兩。
    那年輕人伸指在寶票上一彈,嗬嗬笑道:“夠爽快。”
    巫千刃抖開羊皮,迅速過了一眼。
    羊皮瞧來頗為殘破,不像新造之物,他沉悟半晌,一時也辯不出真假。
    他又朝那一桌三人看去,見其自顧自飲茶吃食,低聲交談,全不顧他與那年輕人這樁交易,遂將卷軸收好,大步流星的離去。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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