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修訂):慕校圍場試身手,萬劍舊屋遭奇襲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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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修訂):慕校圍場試身手,萬劍舊屋遭奇襲
    江湖上,”鬼紋刀”這一名號無人不曉,但聽過顏少青三個字的卻屈指可數,何況曆經三十多年,整個江湖更新迭代,與他同輩的一些人不是封刀歸隱,便是已死於橫禍,是以知道他真正名諱的,更是鳳毛麟角。
    趙寰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並非源於江湖,而是有關於他的兄長趙褆。
    趙褆身為皇長子,從小得盡恩寵,他為人親厚,才華橫溢,詩詞歌賦無所不能,琴棋書畫樣樣皆精,更為難得的是,他久居深宮,卻擁有一身冠絕天下的武藝——”乾坤鞭”趙褆,於百曉生兵器譜上列居榜首。
    無人得知他一身武藝習從何處,這個人仿佛從出生開始,便掠奪了身邊所有人的目光,他是正真的天之驕子,光耀可媲同日月,直到真宗二十四年,他起兵謀反。
    趙褆身居高位,權利唾手可得,真宗愛他如斯,更有意封太子之位予他,所以他這一反,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傳言他與真宗鬧翻的原因,是他喜歡上一個江湖人,而且還是一個男人。
    為遮蔽醜聞,真宗才將之軟禁,更下旨出兵圍剿嵐山閣,一時間,朝野動蕩,江湖風起雲湧。鬧到最後,趙褆身死,而那個男人帶著嵐山閣退居深山,再不問世事。
    至於趙褆身手如此了得,為何會橫死崖下,真宗最後又為何放過陷他愛子於不倫之名的男人,這些真相,都於當事人口中諱莫如深,而與此事有關的一幹內侍、婢女,俱被秘密處死,那一段日子裏,宮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無人敢在聖顏前提到任何有關二人的隻言片字。
    雖是短短一瞬,趙寰卻是思緒如潮,他犀利的目光直射趙鈺,問道:“哪一個顏少青?”
    ”顏少青”三個字於宮中乃是禁忌,趙鈺竟明目張膽將之留於身側,這是昭示著,他景王已有了不必再避諱任何人的強勁實力麼?
    此時兩人已經退至觀席,一坐下,侍婢仆役便立即支起華蓋,鋪設錦氈,不一會兒,麵前幹果鮮蔬鋪了整桌,美酒佳釀也備了各種。
    二王舉杯共飲了一盅,趙鈺緩緩放下酒杯,才笑著望了他一眼,仿佛在說,還能是哪一個。
    趙寰目露沉思之色,隨即搖頭道:“不可能。”如果那個男人還在人世,單論年紀就不吻合。
    趙鈺無所謂的一笑,“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
    趙寰沉思不語,這天下間,上至九五至尊,下到平民百姓,沒有人能夠脫離天道長生不老,但要做到青春常駐卻並非沒有辦法,要不是吞食了某種奇藥,就是練就一身超凡入聖的武藝。
    而這個男人,是哪一種?
    那一頭,顏少青與邱舒玄已手持弓箭立於校場之中。
    邱舒玄見他舉止溫文爾雅,皮膚也不粗糲,比起武人更像是個舞文弄墨的公子哥,心中頗有些看輕之意,他蔑視道:“不知顏公子師出何門?”
    顏少青漠然道:“無門無派。”
    邱舒玄一聽,欺心更甚,道:“原來顏公子天性灑脫,不好與些庸人為伍,那不知江湖名號為何?”
    顏少青道:“無甚名號。”
    邱舒玄聽他此言,更是變本加厲的嘲笑道:“原來顏公子年紀輕輕,已是隱世高人。”
    顏少青不耐他鼓噪,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問道:“我們比什麼?”
    邱舒玄不知他此問何意,隨口答道:“自然是比騎射。”
    顏少青”哦”了一聲,半闔著眼簾看他。“你滔滔不絕,顏某還當要比誰廢話多。”
    邱舒玄被他譏諷,臉上青白交加,從鼻腔裏哼出一聲,道:“我們手底下見真章!”憤憤然轉身牽馬去了。
    選箭之時,邱舒玄選用飛鳧,顏少青則用了木羽。
    邱舒玄有意賣弄,起手一個淩空翻落於馬上,贏得滿堂喝彩。與之相比,顏少青上馬的姿勢卻是稀鬆平常,隻見他左腳一踩馬蹬,右腿順勢一跨,穩穩坐到了馬背上,繼而一踢馬腹,催著馬兒緩緩行至場中。
    第一聲鼓響,兩人一持韁繩,各自驅馬緩行;第二聲鼓響,兩人驅馬疾行,同時架起長弓,搭箭於弦;第三聲鼓響,邱舒玄奪得先機,手指一舒,一支飛鳧勢如急梭,向著靶心疾飛而去。
    他飛鳧出手之後,隻聽”嘶”的一聲怪響,一支木羽以雷霆萬鈞之勢迸射而出緊隨其後,這支木羽來勢洶洶,且又極其詭異地呈旋轉之態,不到一瞬便貼上了飛鳧的尾稍。
    ”嗤”一聲哨響之後,兩箭相撞。
    飛鳧一陣急顫,於空中化作一蓬鐵粉,而木羽卻絲毫未損,如一道白虹直貫靶上紅心。
    草靶受此巨力,秫秫顫動,久久不消。
    一時間,校場之上鴉雀無聲,繼而,全場嘩然。
    此際為冬狩,觀席中既有親王世子,也有三班武將,及九寺六部的文官,更有前來觀玩的官家公子、女眷。這瞬息之事,若非眼力極佳者,實不能看出究竟,是以其中大多數人並不能清楚知道發生了何事,他們隻知道,那個玄青衣袍的神秘年輕人,贏了聲名赫赫的神箭手——齊王座下第一高手邱舒玄。
    可是,何以箭靶之上隻有他的木羽箭,卻不見邱舒玄的飛鳧箭?為解眾人之惑,趙鈺交待紫衣衛於校場內的泥地上取來一些粉末,眾人這才徹悟,竟原來,飛鳧已被人施以內力,生生震成了鐵粉。
    趙寰仰頭喝盡杯中佳釀,臉色有幾分陰晴不定。拿捏不定這趙鈺,究竟意欲為何?
    趙鈺著人為齊王添酒布菜,狀似不經意道:“如兩軍對壘之時有如此高手坐鎮……雖敵不過百萬雄師,但要取敵方將領首級還是易如反掌。”
    趙寰倏然看向自己的五弟。
    邱舒玄臉黑如鐵。
    他聲名在外,一向心高氣傲,今日被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比了下去,自然心緒難平。何況他方才不顧勸阻堅持要比,此時輸掉比試,拂了趙寰的麵子,當著眾人之麵,趙寰自不會為難他,可回去之後便就難說了,至少他於趙寰心目中的地位,再難與以前相比。
    他於坐席之前跪下,朝趙寰道:“卑職不服!求王爺下令,容我與他再比一次!”
    趙寰”啪”一聲放下酒杯,寒聲道:“那也要看人家肯不肯給你這個機會。”
    邱舒玄又向景王投去懇求之色,“王爺?”
    趙鈺挑眉道:“若再輸一場,邱統領打算拿什麼來抵,卸你一隻胳膊,還是剜你一隻眼?”
    見他信手從案上挑了隻柑橘,慢慢剔去果皮,鮮潤果肉襯著他白皙修長的手指,煞是好看,可邱舒玄卻感到那隻手,正緊緊扼著自己的喉嚨。
    他艱澀道:“卑職……卑職……”正不知如何應對,忽聞一道歡暢笑聲自不遠處傳來。
    “哈哈,今日真是熱鬧,兩位皇叔都在,怎不叫上本王一道?”隻見一個舞勺之年的小孩兒身著一身黧黑九蟒袍,在一幹侍衛簇擁之下緩緩行來。
    他身後除了婢女、侍衛,另一左一右各跟了一人,左邊一人三十幾許年紀,頭戴兜鍪,身著鱗甲,一身禁軍裝束,端的是氣勢不凡,隻一張臉遍布疤痕,縱橫交錯,望之令人膽寒;右邊一人年逾五十,身形高大,神情倨傲,他身著一襲玄色勁裝,背著一把銅色雕弓,走起路來目不斜視。
    這兩人特異獨立,非常引人側目,趙寰的目光落到那玄衣人身上,輕聲喃喃道:“偏陽神弓,夜飛雪。”
    觀席上,各官員齊齊跪地,趙寰、趙鈺兩王也躬身打恭見了禮,齊齊呼道:“恭迎太子!”
    趙禎眯眼一笑,於觀席首位上坐下,一擺手道:“免禮。”
    眾官起身,卻不敢落座,趙禎又道:“諸位大人不必拘禮。”眾人才一一落座。
    趙禎並非衝邱舒玄而來,卻適時為他解了圍,他暗暗鬆了口氣,退居於趙寰身後,再不敢造次。
    女侍將貓兒遞上,趙禎將貓兒放於膝上,剛要與兩王說話,一撇眼,見到校場之上一道熟悉身影正牽著馬兒走來,不由睜大了眼睛,朝他喊道:“顏叔叔?”貓兒被他撒手扔下,嗷嗚叫了一聲竄遠了。
    對於太子的熱忱,顏少青並不回應,隻淡淡掃去了一眼,太子一個親侍見了,立即叱道:“大膽,見了太子,為何不叩首!”趙禎習慣了他的冷漠,並無不悅,他出聲將親侍遣退,繼而笑嘻嘻的貼了上去,挽了他的手臂道:“顏叔叔怎會在此?”
    太子的態度,立即惹來眾人側目,但是小孩兒卻絲毫不以為意,依然叫人給顏少青搬了把椅子,賜他入座。
    趙鈺不著痕跡地將顏少青擋至身後,將兩人分開,見對方朝他齜牙豎目,立時道:“太子既然來了,這主持冬狩一事自然是當仁不讓了。”
    自太宗傳下的規矩,後世皇室子孫每年必須舉行一次狩獵,盤習弓馬,操行武藝,一般來說,主持狩獵的是聖上本人,但真宗皇帝重文輕武,自他繼位以來,忙於政務,無暇顧及這等閑事,這圍場便就淪為了皇室子弟的玩樂場所,每年秋冬,京中各王齊聚,由景王趙鈺主持,邀各級大小官員座觀,舉行一場狩獵。
    前幾年太子年幼,並不參與,今年聞訊攜夜飛雪一同趕來,其實也是想掙個麵子。
    趙鈺見他皺眉,心下暗笑,朝他道:“太子請上座。”
    趙禎最煩這等瑣事,心裏萬分不願,卻不好推脫,他念念不舍瞧了顏少青一眼才退回觀席,坐正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說了一大通歌功頌德的場麵話,最後宣布道:“那便開始罷。”頓了一頓,又道:“今年還是狩獵雉麂?”
    趙鈺擊掌三聲,下人立即便抬上了一隻竹籠。
    太子見那籠子裏蹲了好些雪白的小東西,毛茸茸蜷成一團,立時便來了興趣,笑道:“今年是獵狐?”又皺眉道:“它們如此嬌小,倒叫人有些下不去手。”
    趙鈺恭聲道:“太子別小瞧了這些東西,狐性本黠,它們一旦被人捉住以後,佯裝懨死,任人擺布,可乘人不備又能竄逃而去,比起猛虎獵豹,更是難狩。”
    太子聞言,點了點頭道:“經皇叔一說,本王倒有些躍躍欲試。”他將目光移向顏少青,道:“顏叔叔要同我一騎麼?”
    經他一語,眾人又再一陣抽氣。
    雖然太子未及加冠,但身份擺在那裏,與太子共乘一騎,那是有人嫌自己活得不耐煩。
    顏少青於一旁端坐著,不知在想些甚麼,趙鈺不容他答話,已搶著道:“太子說笑了,有夜大人為您助陣,拔得頭籌自當不在話下,又何須其他人援手。”
    太子目露不悅,麵上隻撇了撇嘴,當是作罷。暗下卻是嘀咕道:“本王看顏叔叔與你也是不情不願,也不知你耍些什麼手段強迫他。”
    幾人分為三組,分別為:太子趙禎與夜飛雪,齊王趙寰與秋舒玄,景王趙鈺與顏少青。
    三組人馬各自張羅開場事宜,趙鈺予一名紫衣衛吩咐了幾句,走到眾人前說道:“每年隻是狩獵些野獸,也是乏味,倒不如今年本王給大夥添個新的彩頭。”
    趙寰不知他又要耍甚花樣,”哦”了一聲,問道:“不知五弟要添個什麼彩頭?”
    太子正是玩性正濃的年紀,一聽又有新鮮玩意兒,立即端謹恭坐,留神傾聽。
    趙鈺一擺手,四名紫衣衛便推著一架囚車行到場中。囚車微微顫動,更有細碎之聲傳出,不過由於覆了一層布帷,並瞧不出究竟,眾人隻能朝趙鈺投去疑惑的眼光。
    “此人係江洋大盜,趁夜行刺本王,本該立即處死,但本王見他錚錚鐵骨,也算是條漢子,便就給他一個活命機會,今日隻要能在眾箭口下逃出圍場,本王就再不追究他的行刺之罪。”
    話音一落,趙鈺便掀起布帷。
    觀席間不乏女眷,見車間情景皆以袖掩目,甚至一些年紀尚輕,資曆尚淺的文官,也露出一副不忍直視之色。
    顏少青以手支顎,雙目微闔,黝沉深邃的眸子裏,看不出半點情緒。
    車內,一名男子被剝去衣物,呈跪坐姿勢綁縛在一根木樁上,一條手腕粗細的鐵鏈穿過他的琵琶骨,分別係於囚車兩端,他全身血跡斑斑,已無半片完好皮肉,臉上一塊黑巾遮去了他的眉目,嘴唇被一根粗線縫起,是以他雖然在極力喊叫,卻隻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響。
    趙鈺走上前,一把扯開他的蒙眼黑紗,以極低的聲音於他說道:“玉溪公子,聽聞你一身輕功得嵐山閣主親授,休迅飛鳧,踏雪無痕,就不知能否快過你主子的弓箭。”
    見對方渾身一顫,他滿足一笑,繼而大聲道:“誰獵到這彩頭,便是最終贏家,太子,您看如何?”
    趙禎摸著下巴,連連點頭,“這法子倒是刺激。”他轉頭朝夜飛雪道:“夜叔叔,全靠你了。”
    這種私處囚犯之事,於皇族貴胄之間時常可見,更何況太子也未發話,在座眾官即使有異議,也不敢當麵忤逆,隻得睜一眼閉一眼,任著這些皇家子弟胡鬧。
    趙鈺著人將驊騮馬牽到身前,又將韁繩交到顏少青手中。
    趙寰目光如炬,見趙鈺屈尊降貴,顏少青卻並不側顧,心裏漸漸起疑。他沉思一瞬,遂喚來一名侍從,暗中囑咐了幾句,繼而吩咐道:“取本王的弓箭來,借於顏少俠一用。”
    邱舒玄聽聞,目露獰色,卻由於垂著頭,並無人看見。
    顏少青搖了搖頭道:“功夫好壞,並不在於兵器,王爺好意在下心領了。”
    到了他這個地步,確實不再需要依賴於武器,是以他此話並未托大,但聽在其餘人耳裏,便是赤裸裸的諷刺了。
    邱舒玄捏了捏拳頭,目光森冷。
    夜飛雪心中不悅,麵上卻不露聲色。
    太子哈哈笑道:“顏叔叔所言極是!”
    趙寰見對方不領情,悻悻然道:“既然如此,那便算本王多此一舉了。”
    趙鈺差人點上一炷高香,用以計時,又命人吹響號角,宣布冬狩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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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風呼嘯而過,掀起塵土漫天飛揚,斷壁殘垣之中,仿若有什麼東西在撓牆搔角,悉悉索索。
    杜迎風側耳聆聽,拈起一顆石子兒便向一扇窗戶打去,石子兒擲進屋子發出哐當一聲,不知打爛了什麼東西,且這窗戶遭曆過大火焚燒,又飽經風刮雨淋,早已是朽爛不堪,當即”哐當”一聲自牆體上脫落下來,於地上碎成了一堆屑粉。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從黑洞洞的窗口裏攀爬出來。
    那東西渾身慘綠,三分似人,七分像鬼,可說它是鬼,它頭顱四肢皆全,身邊也投了道影子,但若說它是人,它渾身又是光禿禿的,沒有半根毛發。
    此時,”它”半截身體露在外頭,半截身體仍被卡在屋裏,兩隻手臂撐在窗台,使勁扭擺著腰肢,要從裏麵擠出來,窗台承不住他左右亂晃,發出一陣陣吱響,聞之悚人。
    接著”喀拉”一聲,牆體終是受不得折騰,被那怪物掙脫裂了開來,那怪物身手異常矯敏,見著牆壁塌陷,噌地竄上了屋簷,然後張著四肢倒攀於房簷之下,一邊朝周圍探頭探腦,一邊轉動著眼珠朝兩人望來。
    那一對森然幽綠的眼珠子在偌大的眼眶裏滴溜溜一轉,最終定在了杜迎風的身上。
    一時間,空氣也為之凝結。
    此時若是常人,見了這怪物早便嚇得魂飛魄喪,但這兩人隻是屏住呼吸,對視了一眼,仿佛互相在問:這是什麼東西?
    杜迎風心中怦怦而跳,卻掩不住好奇,又拈了顆石子兒朝那怪物擲去。
    怪物被他彈中臉麵,頓時一陣唧唧怪叫,發瘋似的彈跳而起,朝兩人撲來,杜迎風心知闖禍,卻不見驚惶,哈哈大笑道:“宇文兄,趕緊跑,別叫這怪物咬了屁股!”
    宇文無極早就持劍在手蓄勢待發,不待他提醒,便揮劍而上
    白光閃處,激起朵朵火花,更有金石相交之音鏗鏘於耳,宇文無極不禁大吃一驚,暗道:追命劍雖談不上神兵,卻也是良器,削金斷玉自不在話下,卻竟砍不動這怪物一絲一毫!
    杜迎風朝那怪物呼喝道:“不知閣下是我莊上哪位客卿?這麼晚不睡覺,難道是出來賞風景看月亮?”
    那怪物好似能聽懂人話,腥口一張,森牙畢露,一條猩紅的舌頭倏地竄出半尺來長,向他嗤嗤卷來。
    杜迎風”哎呀”一聲,騰身躍開,摸著下巴道:“閣下似乎不大友好,莫非不是我萬劍山莊之人?”隨即他又自言自語道:“既不是我莊中之人,何以在此替我守屋?”
    宇文無極聽他胡謅,不由稍稍恍神,驚聞風聲呼呼,那怪物張牙舞爪又再撲來,險些被它抓破臉皮,於是再不敢分心。
    他劍法精倫,招數極是凶悍,但這怪物一身皮膚硬如磐石,普通刀劍根本奈何不得。
    杜迎風瞧出此中關鍵,攬雲劍瞬間出鞘,銀光一閃,一劍就將這怪物的頭顱削了下來,那怪物斷了頭顱卻仍舊沒有倒地,像一隻無頭的蒼蠅在原地團團亂轉。
    宇文無極讚歎道:“真不愧為神兵!”
    杜迎風正在瞧那顆斷頭,他輕”咦”了一聲道:“這東西骨怎麼不流血?”
    宇文無極道:“這定是個妖孽,不流血也不奇怪。”
    杜迎風正在疑慮,忽見地上的頭顱咕嚕嚕兀自一滾,兩顆森然眼珠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那種恨之入骨的眼神,令得兩人心中俱是一涼。
    饒是杜迎風天不怕地不怕,也被它盯得毛骨悚然,他舉劍威脅道:“你瞧著我做甚麼,小心廢了你那對招子!”
    宇文無極見他與個怪物胡說八道,又是一陣哭笑不得。
    此時兩人都在看那頭顱,全沒注意到那怪物的身軀已停止了亂轉,杜迎風驚覺之時,卻已是來不及,隻聽得當啷一聲,追命劍掉在地下,宇文無極已被那無頭怪物劫掠到了屋頂上頭。
    杜迎風身形如風,一個騰躍追到屋頂,揮劍欲砍,卻聞得宇文無極從喉間發出一聲悶哼。
    宇文無極被怪物死死鉗住,全身骨骼俱在咯咯作響,聞之驚悚。
    杜迎風橫生急智,又跳下屋頂,揮劍便將那頭顱砍得稀巴爛。
    怪物一陣急顫,卻將人勒得更緊,宇文無極臉色由白轉紫,更是嚇人。
    杜迎風揮劍而上,那無頭怪物卻略一側身,將手中人質拿來做了擋箭牌,杜迎風劍尖調轉,急急刹住,眼見宇文無極氣息漸弱,自己一時間卻無法解救,他俏臉含煞,怒氣騰騰,口中叫道:“你敢傷我兄弟,我定將你挫骨揚灰!”
    那怪物沒有耳目,哪裏又能聽他威脅,隻是將人鉗得更緊。
    杜迎風拋下佩劍,伸手便去擒那怪物手臂,他暗施掌力,怪物吃痛,卻仍不放手,似是拚得死傷,也要收去宇文無極性命。
    常人被他如此擒住,內髒早被焚爛,可這怪物斷了頭也可活動,自然是非比常人,全不吃他內力,杜迎風無計可施,此千鈞一發之際,兩人忽聞一聲輕叱。
    “低頭!”
    宇文無極急忙低下頭頸。
    適時一道符籙隔空打來,貼在怪物斷頸之上,便見那怪物頓時如遭雷殛,渾身抖如篩糠。
    見其雙手鬆動,宇文無極趁勢掙脫,就地一滾,落到了地上。
    再看屋頂上,那無頭怪物正全身著火,瘋了一般掙紮撲騰,屋瓦不堪重負,一片一片塌落,那怪物一個倒栽蔥滾下房頂,揮舞著雙手在地上來回翻滾。
    “多謝前輩高人相救!”宇文無極受傷極重,卻仍將腰身挺直,朝半空中抱了抱拳。
    “簡直胡鬧,我將這”繭人”好好鎖在陣內,你們做什麼放他出來。”夜色裏,一道青色身影緩緩行來,看是極遠,可刹那之際,已到了兩人身前。
    杜迎風看清來人,長目一舒,笑道:“大師兄!”
    來人二十幾許年紀,簪發戴冠,青蘭道袍,長得細眼長眉,極是陰柔。他一揮手上的翠玉拂塵,一雙眼睛流盼生光,朝杜迎風睨來。“你除了惹禍,還會做些甚麼?”
    宇文無極愕然道:“這位道長是你師兄?”
    杜迎風一邊點頭,一邊為兩人引見。
    杜迎風十五歲離了萬劍山莊,就是拜在嵩山清溪觀一陽道長門下學道,而眼前這道人正是一陽道長的首席弟子沈遙雲。
    宇文無極聽了之後,再又道:“方才多虧道長施手搭救,救命之恩,日後定當湧泉相報!”
    沈遙雲神情傲慢,冷冷哼了一聲,道:“你道我是救你?我隻是怕這”繭人”傷了我師弟。”話雖如此,卻出手如電,一下子捏住了宇文無極右手上的脈門,繼而與杜迎風道:“你鬼叫甚麼,你這相好的內力這般深厚,再撐個把時辰也死不了。”
    杜迎風撇了撇嘴,道:“大師兄,個把時辰之後,隻怕他都要被拍成肉泥了,難道你還能用泥渣子塑個人出來。”頓了一頓,他又道:“而且他也不是我相好。”
    沈遙雲細眼微斜:“倒是我誤會了?你除了闖禍,便就是貧嘴的功夫見長。”他從袖中取出一隻白瓷小瓶,從中倒出一粒藥丸遞了過去,“這是本門的化清丹,於內傷極好處。”
    宇文無極接過藥丸,向他道謝。
    “我在此地等了你大半日,再不來我便就回嵩山去了。”沈遙雲收起藥瓶,與杜迎風道:“何事耽擱了你那麼久?”
    杜迎風見著宇文無極吞下藥丸,才答道:“說來話長,其中緣由,找個時間我定與你道清楚。”後又小聲嘟囔道:“我隻知大師兄通曉風水之術,不料多日未見,你又練就一身捉鬼的本事了。”
    沈遙雲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這不是鬼怪。”
    杜迎風狐疑道:“既然不是鬼怪,為何斷了頭顱亦可活動,而且方才那一道符籙丹書,不就是用來鎮鬼驅邪的麼?”
    沈遙雲一甩拂塵,從懷中取出一隻木質羅盤放於掌上。
    宇文無極注意到,他五指白皙修長,指甲尖利鋒銳,甲內似有物事隱隱發光,卻又瞧不出所以然。
    沈遙雲捧著羅盤道:“如果方才那隻真為鬼怪,這三元羅盤三裏之外便就有反映。那道符籙丹書,也隻是尋常的引火符,並無鎮鬼之能。”
    杜迎風喃喃自語:“原來這怪物畏火”。
    再又湊上前道:“這是師傅他老人家的三元羅盤,師傅他老人家可還好?”
    沈遙雲道:“除了你留字出走一事氣得他半月睡不好覺,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杜迎風訕笑道:“事出突然,無暇與你們一一道別。”他又道:“方才聽大師兄將那怪物稱作”繭人”,是已知道這東西的由來?而且何以說是我們將這怪物放就出來?”
    沈遙雲略一皺眉,示意兩人隨在他身後。
    三人行至那間坍塌了大半的小屋,沈遙雲率先矮身進入,輕揮拂塵,掀去地上瓦礫。
    杜迎風一手扶著宇文無極,一手揮動長劍,掃平密密麻麻的蛛網,待視線不再受阻,他赫然瞧見小屋側角之處,有一隻巨繭附著於壁,一道鐵鏈緊緊縛於其上,將巨繭纏了個結實,不過那鏈上的鐵鎖已然損壞,繭子也破了一個大洞,其中之物也不知去向。
    “那怪物就是生於巨繭之中,我用”捆龍索”將之困住,未料才走開半個時辰,你就……”沈遙雲搖了搖頭,歎道:“天意。”
    杜迎風使劍一戳,繼而拿劍尖挑起鏈鎖,嘖嘖道:“原來我第一下打壞的就是這鐵鎖,也太不牢靠了。”
    沈遙雲哼了一聲。“你弄壞了師傅的”捆龍索”,還毫無愧疚之意,等幾日回去,自己去向師傅請罪去。”
    杜迎風想到老頭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樣,佯裝畏懼,抖了抖肩膀。
    沈遙雲環視四周,眼中隱有精光流轉。“此處陰氣頗重,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三人離開此處,行至一間茶寮,叫攤主上了些茶水食物,才繼續攀談起來。
    此時已將近戌時,路上行人寥寥,茶寮內也隻剩三桌客人,三人才用了些茶水,就聞一陣風聲當頭而來。
    “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杜迎風,將長生訣交出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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