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方形書桌上，趴了一隻靛毛一隻藍毛和一隻灰毛。前後兩個都人高馬大，坐下連長腿都伸不開，中間那個矮……不，瘦弱一些，表情認真，目光炯炯地盯著作業本。
    青峰沒帶書，就先暫時和黑子同看一份習題冊，他撓撓寸短的頭發，胳膊下壓的紙都快被筆尖劃爛了，也不見得出個結果來。
    灰崎則更差勁，悠閑地把櫈子一顛一顛，手裏流暢地轉著水性筆，腦袋思路飄忽不定，總之沒考慮學習的事兒。
    黑子暗歎口氣，心想要是現在身邊有綠間君或者赤司君就好了，最起碼可以從對方那裏尋求答案和算法。
    忽然，黑皮先生一頭栽倒在桌板上，眼角耷拉，完全不見以往球場中的氣勢。“哲，我投降！”
    “切，這就慫了！”灰崎幸災樂禍道。
    黑子淡定地做個“加油”的手勢，“別輕言放棄，青峰君。”
    “就算這麼說，我也沒能力把題目做出來。”對方的語氣極不情願。
    “如果不是太難得話，我可以試著給青峰君講講。”
    黑皮先生聞言把本子平移過去，胳膊直接繞過小透明的肩膀搭在另一邊，下頜抵著淺藍的發頂，“喏，講吧。”
    身邊貼了個熱乎乎的軀體，屬於青峰的氣息層層包裹上來，雖然收斂了骨子裏固有的侵略因子，但是那獨特的野性荷爾蒙極具辨識度，這種並非具象化的東西，皮膚接觸起來特別敏感。
    黑子隻是略微愣神，沒有太在意，畢竟平日兩人親密的肢體動作就不少。
    而青峰感到自己的心髒跳動開始變得不規律，很奇怪，他剛才完全是下意識這樣做……持續了較長時間，隻要一接近哲，他就能察覺出身體深處有什麼在蠢蠢欲動。黑皮先生情商不高，判斷很多事情都靠直覺，但是這次直覺意外地沒有給出明確答案。
    “青峰君，這道題先代入公式，然後……”黑子握起筆慢慢演算，接著做到一半卡住了。“抱歉，我們現在需要綠間君。”
    “大晚上的上哪兒去找那家夥？！”青峰用下巴蹭亂了那頭藍毛，“哲，作業這種東西應付一下就好了嘛！”言罷，隨手在紙上填了幾個數字。
    “青峰君的老師會哭的……”
    “誰管他，反正又不會被退學。”家世先不談，單單“球隊一軍的王牌”這條就能堵住想“找茬”人的嘴。
    藍發少年那波瀾不驚的眼眸立刻中帶了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哲也，做事總是那麼認真——”灰崎雙手交叉抱著後腦勺，懶洋洋看向黑子，“——你不累啊？”
    “灰崎君，隻有在放棄的時候，可能性才會變成零，無論別人覺得多麼沒有意義，我不想讓自己認為可能性為零。”
    灰崎錯愕，反應過來後掩飾般地改變姿勢繼續轉筆，“嘁，隨便你。”隻是，沒有告訴任何人，對方的那句話他記了很久很久。“老氣橫秋的家夥。”
    黑子眨巴眨巴眼睛，“我隻是簡單地闡述觀點而已。”再回頭，發現自家光已經趴倒在桌麵，闔了眼皮枕著胳膊，作業本上一片鬼畫符。
    無奈地拿過外套給這貨蓋上，黑子把那亂扔的筆撿回來，台燈的光源挪遠一些。對方不願意做題，就暫時保證一個好的睡眠質量吧……額，雖然等會兒還得把他搬到床上去。
    “哲也，你覺得青峰怎麼樣？”灰崎慢慢蹭過來。
    “很厲害。”
    “赤司呢？”
    “我很尊敬他。”
    “綠間呢？”
    “有些處不來。”
    “黃瀨呢？”
    “比較黏。”
    “紫原呢？”
    “雖然部分理念不合，但是我很喜歡他這個人。”
    “那——”不良先生兜了這麼大一圈子，終於繞回重點了，“——我呢？”
    黑子看了對方半餉，沒明白那貨究竟企圖了解點什麼。驀然想起幾天前和赤司的單獨對話，握筆的手指逐漸收緊，“灰崎君，你喜歡籃球嗎？”
    “我……”後者猶豫，話語在喉間翻滾就是無法出口，他實在不願意欺騙麵前這人。
    緘默是最好的答案，少年斂了神色，“灰崎君，無論出於任何原因而開始，拜托你不要放棄籃球，籃球不是用來消遣的玩具。”他朝對方微微鞠躬，“就當是同伴間的一個請求。”
    ——拜托了，退部於否，都千萬別放棄打籃球啊
    “喂喂喂！太誇張了吧！”灰崎頓時手足無措，“我答應你。”
    其實，很多人都對藍發少年做過許諾，最終兌現的卻隻剩灰崎祥吾。因為那一句應允，即使日後更加頹廢、脾氣更加暴躁，灰發男孩也從來沒有放棄打籃球。輾轉進入福田綜合，隻為了能夠參加全國聯賽。與某些人的某些約定，會化成告示牌，嵌進腦海中最醒目的地方，擰緊螺絲。
    “謝謝。”黑子哲也單純地希望這些一同打著籃球的夥伴，即使在外界因素諸多的情況下，也不要拋掉最初的那股子熱血和闖勁。比起勝利，為了進步而付出的汗水才值得銘記。
    隻是，上天偏偏愛開玩笑，用出人意料的劇情發展來糟蹋他滿滿的希冀。
    黑子沒有想到，青峰大輝迷迷糊糊中把所有對話全聽了去。
    也沒有想到，明天灰崎祥吾就會被勒令退部，自那以後，將近兩年的時間，他都再沒見過對方。
    【——初中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