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打架
    吃過中飯，總司夾著支球拍，謊稱要去練球，從土方的眼皮底下溜了出來。練球什麼的，管他呢，好不容易來到一百五十年後的世界，怎麼也要開開眼界吧。他在賽場周圍饒了兩圈，恰巧碰到勝郎，忍不住笑了，正想抓個人給自己帶路呢。他朝勝郎招了招手，勝郎慌忙跑過來，“不二學長，什麼事？”
    總司眼珠一轉，笑道，“勝郎，當我的小姓怎麼樣啊？”
    “啊？小姓是什麼東西啊？”
    總司沒想到這個詞也被曆史遺棄了，仰頭想了想，“就是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啊，但是我不會虧待你的。”
    “啊？”
    “走啦走啦！”總司懶得跟他解釋，把手中的拍子塞給他，拉著他就走。
    “但是，不二前輩，下午還要訓練吧？”
    “放心啦，我請假了。”總司撒了個謊。
    總司走在車水馬龍的馬路上，周圍是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陽光照著明亮的玻璃上，發生折射，讓整個世界流光溢彩。總司仰起頭，從指縫裏看頭頂的天空，恍然夢中的感覺。低下頭時他感覺自己的視野忽然扭曲了，過去的和現在的重合在一起，古香古色的木屋投影在五彩繽紛的玻璃窗上，穿著和服的人們在車流中漫步。在嘈雜的汽車喇叭聲裏，他聽到誰家簷下的風鈴在輕響。過去人們的生活遺跡以某種方式還存在於這片空間裏，他的心靈能夠感覺得到。
    似乎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力吸引著他往前走去，穿過一條條幹淨漂亮的馬路，一條條狹窄的巷子，他不停往前走著。
    “不二前輩，你要去哪裏啊？”勝郎在後麵抱著球拍大步的追上來。總司卻混若未聞，他的眼神模糊而迷離，是的就是這條路，那條他無比熟悉的路。他第一次跟著土方來到試衛館走的就是這條路。他踏上潔白的大理石橋麵卻仿佛走上記憶中的木板小橋，那天河水映著夕陽的餘暉，異常美麗。穿過小橋，是一片樹林，黃昏歸巢的鳥兒總是歡快的唱著歌。
    “總司，這就是你的新家。”土方推開那扇木門的時候對他說。
    眼前的幻想忽然消失了，他麵前沒有那片樹林，也沒有那座簡陋的試衛館，更沒有那口洗臉的水井，有的隻是一片現代化的居民屋。一百五十年，光陰荏苒，一切都不複存在了，他們生活的時代，連同他們生活的遺跡。
    一滴淚水從眼角滑落，飄落在風裏，誰也不會明白試衛館對他的意義。
    “不二前輩！”勝郎看著他寂寞矗立在夕陽中的背影，莫名的感到心酸。
    “嗯，我們走吧。”總司回過頭來，已經換上一副不羈的笑容。走出幾步之後，再次回頭，他看到了角落裏那塊小小的石碑，上麵寫著試衛館舊址幾個字，空洞的訴說著沉澱百年的寂寞。
    “走了！”
    “不二前輩，你沒事吧？”
    “沒事啊！我們去海邊吧？勝郎，我想去海邊看看。”
    傍晚的海邊異常熱鬧，歡聲笑語響成一片，總司手裏拿著兩串圓子，赤著腳踩在尚有烈日餘溫的沙灘上，有些漫不經心，海浪聲漸漸變大淹沒了所有的聲音。那艘讓全日本震驚的黑船在黎明前乘風破浪而來，驚醒了江戶幾百年的美夢，此時此刻似乎還停留在海上。那個漆黑的夜晚，他和土方乘小船偷偷潛上黑船，那一次他們第一次見識了西方的先進武器，火力強勁的大炮要攻陷他們引以為傲的江戶城似乎不費吹灰之力。在如雨的子彈麵前他們的劍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他們隻能跳船逃跑。坐在海邊的岩石上，土方慨歎，“總司，我們的時代就要結束了。”夜空裏星月輝映，夜風吹拂著土方的長發，那一刻他的眼神深邃如海，波瀾深處湧動著無聲的哀傷。之後聽到清河八郎的召喚，土方毅然決然的加入了上京的隊伍，他是想在被時代淘汰前把一腔熱血拋灑，用自己手上的劍為這個民族做點什麼吧！
    “那個男人此刻一定很難過吧，網球什麼的，可不是他的舞台！”總司想。
    “嗨，你們不要欺人太甚！”總司聽到不遠處一聲熟悉的叫聲，轉過頭去，那裏一群人推推搡搡的，看不太清楚。
    “不二前輩，好像是六角中和比嘉中的人哎！”
    “哦！”總司凝神望過去，站在最中央的是那個銀色頭發的叫佐伯的男孩，他忽然被比嘉中的人推倒在地上，隻聽那人道，“你們輸了球，居然還敢到舉辦方投訴我們賽場暴力，要求取消我們的比賽資格？”
    “好好教訓教訓他們，讓他們知道什麼是暴力！”
    “這次就讓你們心服口服。”
    老爺爺似乎是想上前勸架，顫顫巍巍的走到中央，被那人一下子推倒在地，六角中的人瞬間怒了，一場群架似乎在所難免。
    “怎麼辦啊，不二前輩！”
    “沒事的。”總司輕蔑的一笑，快步向那邊走過去，勝郎誠惶誠恐的抱著拍著跟著後麵。總司視若無睹的從正要大打出手的一群人中間穿過，他手中的園子忽然掉到了地上。
    “啊！”他誇張的大叫了一聲，“你碰掉了我的園子！你給我賠！”他衝著木手永四郎說。
    “MD，哪來的混賬小子，你找抽是吧？”木手永四郎怒斥。
    “他是青學的人。”旁邊的隊員說。
    “嘿嘿，來的正好，連他也一塊收拾了。”
    卻見總司很嚴肅的站定鞠了一躬，“非常抱歉。”
    在場的人都一愣，木手永四郎冷笑道，“你現在說抱歉已經太晚了。“
    “錯！”
    “什麼？”
    總司慢慢抬起頭來，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那是魔鬼與天使混合的笑容，邪氣而真率，“是太早了，我是為了我接下來的行為道歉。“
    “接下來什麼？”
    “接下來讓我教教你們該如何戰鬥，當衝向有壓倒性力量的敵人時，為了填補實力差距，用人數來壓倒是最重要的。”他剛說完忽然一轉身已經從勝郎手中接過了拍子，木手永四郎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隻聽總司繼續道，“配合好呼吸，心體合一，在最集中的一瞬間，一鼓作氣攻上來。”
    比嘉中的隊員們聽夠了他的喋喋不休，叫囂著衝了上來，“這小子是個神經病，不要跟他羅嗦！”
    “然後……下地獄吧！”總司說完這幾個字，氣定神閑的站在沙灘上，象征性的甩了甩拍子，就像往昔甩掉劍上的血。
    六角中的人看著剛才那群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人現在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目瞪口呆說不出一句話來。在場的幾乎隻有擁有動態視覺的佐伯看清楚總司是怎麼出手的，他說第一個字的時候已經揮拍斬斷了木手永四郎的右手，然後拍子後移拍柄插到了身後人的腰上，再一轉身，一拍秒殺攻上來的四五個人，太快了！根本讓人來不及反應！
    “這是衝田總司，給你們上的最後一課！全都給我聽好了，攘夷，攘夷，全他媽的是一群懦弱的混蛋，隻知道把自己的憤怒轉嫁給那些無辜的人，不斷製造殺戮，不斷製造混亂，以後再也不要讓我聽到這個詞！”總司背對著他們說，他的影子長長的映在沙灘上，身上沐浴著銀色的月光，聖潔而高貴！而他的聲音卻冰冷的像來自地獄。
    “衝田總司？”
    “誰啊？”
    “不知道，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幾個人小聲嘀咕著。他們那時候根本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名字。
    “啊！我的丸子。”總司忽然回過頭來，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如夢初醒似的踏著比嘉中一眾的殘骸從沙灘上找到了那串已經踩扁的圓子，他有些惋惜的扁了扁嘴，一下子把圓子塞到了木手永四郎的口中，“既然你已經踩扁了，就送給你好了。”他回頭看著吃驚不已的勝郎，笑道，“我們回去吧！這麼好的月色全被這幫混蛋攪和了。“
    “你不是不二！”總司走過佐伯身邊的時候，佐伯忽然道。
    總司回頭眯起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人，男孩的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裏麵泛著清澈的光，總司微微笑道，“哦，是嗎？”
    “不二不是這樣的人。”佐伯淡淡道
    “哦？那不二是個怎樣的人呢？”
    “嗯，溫柔而善良。”
    “是嗎？”總司自嘲的笑了笑，有幾分淒涼，善良？雙手沾滿鮮血的他再也與這個詞無緣了。“看來你很壞念他。”沒有等佐伯的回答，總司徑直走了。
    “小夥子，不知道尊重武器的人，是不會贏的。“老爺爺忽然擋住了總司的去路，總司很吃驚，他竟然沒有看到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如果這是在江戶時代，他一定會認為他是土遁的高手。
    “武器？”他看了看腋下的球拍，“那隻是殺人的利器吧？
    “武器隻是武器，是殺人還是救人全看這裏。“老爺爺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這裏，總司把手放在左胸上，感受著自己的心跳。老人的眼睛埋在滿臉滄桑的皺紋裏，看不見他的眼神，但總司的直覺告訴他老人在微笑。總司恭敬的鞠了一躬，他明白老人的話，但是有時候救人和殺人往往就是一回事，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