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清琴弄雲月 美酒娛冬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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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八,打糕換桃符。
桃木是辟邪之木,上麵分別寫上“神荼”、“鬱壘”二神的名字,懸掛於門首,祈福滅禍。
家裏的東西是陸昭炎和無非一起去市集挑選的,郊外桃林雖然簡陋,但也讓無非布置得溫馨喜氣。今日陸昭炎身上的衣衫也是無非親手縫製的,無非是男子,衣衫縫的不如女子精致卻也看得過去。家裏的年糕是陸昭炎做的,有玫瑰、桂花、棗蓉三種,口感爽滑,香甜軟糯。陸昭漓來時就吃了不少,看得陸昭炎以為自己的弟弟在黎王府受了欺負。如今陸夫人看見眼前景象,更是覺得欣慰非常。
“炎兒現在倒過得還好,這是無非吧。”陸夫人拉著無非坐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是個清秀的孩子。陸夫人沒見過無非,隻在陸尚書和陸昭炎口裏聽說過。如今看來,到和陸昭炎十分般配。若是陸尚書早日想通,他們也不用受這些苦。
“無非見過陸夫人。”見到陸昭炎的娘親,無非還是有些尷尬。
“傻孩子,你和炎兒既然成家了,還不改口麼?”陸夫人說著拿出了一個黃花梨透雕鸞紋匣子來,絲綢裏襯著一枚小巧的水滴型冰彩玉髓。“這是炎兒的奶奶給我的,要我以後留給陸家長子的伴侶。無非,娘親就把它交給你了。”
“無非······隻怕承受不起······”
“無非又說傻話了,你這般照顧炎兒。娘親很放心,還不快收下。”陸夫人親自為無非係上玉髓,又笑道:“炎兒的爹就是固執了些,以前的事情,無非不要放在心上才好。年後便和炎兒回家吧,你們爹爹不會再為難你們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強求不得。
“無非知道。”終是拗不過陸夫人,半響,無非才道:“謝謝娘親。”
娘親?無非有記憶以來就沒叫過的兩個字,而今也叫了。今日,他無非除了陸昭炎,竟也有了娘親。
臘月二十九,請祖上供。
顧家家主親自開了祠堂,帶著一家人祭了先祖。隨後將沐雲雍的名字一筆一畫寫在自家兒子旁邊,入了家譜。
等出了祠堂顧禹陌就一直在傻樂,直笑得沐雲雍毛骨悚然。這木頭不是哪裏磕壞了吧?想他沐雲雍一世瀟灑,莫非下半輩子要和這個癡兒共度?
“顧禹陌?”
好,那木頭沒有反應。
“顧禹陌?”
沐雲雍揮出的折扇讓顧禹陌攔在半空,這是怎麼了?他的雍師兄又要打他?
“雍兒······我最近未曾做錯什麼,你這是為何?”
“不過想看看你傻了沒有。”顧禹陌反應還可以,就是腦袋不大好。
“啊,雍兒。”顧禹陌顯然是聽不懂沐雲雍的意思,隻是牽著沐雲雍的手,滿臉笑意。“剛才爹把我們的名字寫在一起了。”
原來木頭在高興這個,沐雲雍扶著額頭,忽然感覺有些暈。
“這下雍兒就不會再離開了。”顧禹陌興高采烈問道:“是不是雍兒?”
“顧禹陌,你可聽過休書?”言下之意就是,沐雲雍隨時隨地可以休了他。
“雍兒?”聞言顧禹陌哭喪著臉,他怎麼就忘了還有這茬。“雍兒還不肯原諒我麼?”他承認自己的遲鈍讓沐雲雍傷心了,可他會改好。沐雲雍總不能連個機會都不給他。
痛——
顧禹陌捂著額頭,那是讓沐雲雍敲的。
“你腦袋裏在想什麼?以前的事情一直提就不膩麼?”沐雲雍真的不悅了,他都放下許久的事情顧禹陌為何總是念念不忘?
“顧禹陌你自己想想可好?我為何與你會到這裏?又為何······與你行了大禮······”孺子不可教也,沐雲雍掙脫那拉著他的手獨自出門去了。
年關已近,街上的人並不多。那路旁的紅梅倒是開得熱鬧,幽幽的冷香大老遠就能聞見。
沐雲雍踱著步子,不知道去哪也不想回顧家。至於顧禹陌,就讓他好好反省一番,省得以後再犯。
隻是沒過多久,沐雲雍就發現自己的想法錯得徹底。那人哪裏是好好在家反省,明明是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沐雲雍索性找了間還在烹茶的雅舍坐下,要了壺龍井細細品嚐。
顧禹陌不敢進去,隻得在門外徘徊,還不時往裏麵看上幾眼。
沐雲雍擱下茶杯,茶葉太老,用水一般。哪裏比不上傾世都城黎王府的茶。抬眼望去,顧禹陌仍在來回走動,他也不怕頭暈?
“你更著我做什麼?怕我跑了不曾?”
沐雲雍終於出來了,顧禹陌想上前去又不敢,輕聲道:“天色不早了,雍兒隨我回去可好?”
笨死你算了,連哄人都不會。沐雲雍不動聲色,隻是道:“我認得回去的路。”
“雍兒,我知道我總是惹你生氣,我······”
“打住!回家。”再不阻止隻怕這位顧少俠又要開始自責。
“那······這個······”顧禹陌從身後取出一枝豔麗的紅梅,道:“方才我見雍兒在看,所以······”
又來了!沐雲雍發誓自己就看了一眼!當初怎麼就對顧禹陌一往情深了呢?深吸一口氣,沐雲雍道:“拿回去送給娘親吧。”
元寶湯,招財進寶。煮的滾沸的銅爐,紅紅火火。還有快馬加鞭運來的鱈魚,意味著年年有餘。這是除夕宴上必不可少的菜色,宮中也是如此。
每張席上的銅琺琅嵌青玉花瓶裏都插著一簇開得燦爛的羅浮仙子,應景得很。
今夜的宜春酒又叫長流水,寓意日子細水長流。隻是這樣的酒,百裏清淺依然喝不得。沐雲蹤隻是盛了一碗百合淮山鱸魚湯遞到百裏清淺麵前,又順手推開了自家曦王麵前的酒杯。
百裏清淺把湯碗端起來,熱熱的很暖手。笑了笑,又將湯碗放下。
“怎麼不喝呢?這味道清淺不喜歡麼?”沐雲蹤看著身邊的人,有些擔心道:“清淺還不能飲酒,況且今夜要守歲,你······”
“我知道,相侯到以為百裏清淺有多麼嗜酒?”百合與淮山清潤,湯水安神醒腦。沐雲蹤的心意,百裏清淺都看得透徹。隻是他的身體狀況,如今吃不了多少東西。“隻是······我一會再喝可好?”
“可是哪裏不舒服?”沐雲蹤用手探上百裏清淺的額頭,溫度並不高。“清淺不用強撐著,要不要回去休息?”
“你方才還說,今夜要守歲。”好笑地拿開沐雲蹤的手,自家相侯現在真是越來越大驚小怪了。
“可是你······”目光落在麵前的牡丹案幾上,沐雲蹤欲言又止。一桌的佳肴,百裏清淺幾乎未動。在回傾世都城的途中也好,在他們二人的家裏也罷,百裏清淺都是這個樣子。往往沒吃多少東西,就已經放下了筷子。
“我沒事,相侯不用擔心。”夜裏的風帶著寒涼,百裏清淺不顧他曦王風度翩翩的架子把自己窩進沐雲蹤懷裏。沐雲蹤身上就是暖,比他握在手裏的暖爐還要暖。“你瞧,藥我都有按時喝,你不許我做事情的我也不做。沐雲蹤,我會好起來的。”
會好的,卻急不得。百裏清淺心脈受損,又急著趕回傾世都城,現在恢複成這樣實屬不易。他哪裏還敢奢望更多?
今夜的絲竹吹的都是歡悅的曲子,連舞姬的姿態都比平日來得更加柔媚。
百裏清絕坐在暖閣另一側的席上,看著對麵自己的弟弟就這樣窩在沐雲蹤懷裏不肯離開,不禁好笑。清淺他,以前從不會這個樣子。就算是累了,也必定是臥於美人膝上。今日他到聽說,曦王府遣散了所有舞姬。實在驚訝,此刻卻也釋懷。
“清絕你瞧,傾世都城的春日,終將到了。”陸昭漓微微側頭,帶著一貫的笑意道:“冬日的霧霾,哪裏還看得見呢。”
“沒錯。”百裏清絕輕輕頷首。冬日裏的寒風也好,大雪也好,都敵不過傾世都城春光燦爛。不論是無非還是百裏清淺,亦或是他自己,都已經遠離嚴冬了。
高山巍峨,瓊樓碧宇,早已不見開得如火如荼的玉雨花。
汐烙王城宮中的除夕晚宴並沒有滿座王族公卿,隻有兩個公子並肩坐著,把酒共飲。
菜肴精致可口,落地的青銅暖爐裏火燒得極旺。那暖爐裏的熱氣熏得細瓷盆裏的水仙愈發香氣襲人。沒有古琴琵琶聲響,也沒有舞姬助興。軒轅晟身邊隻有一個今夕,如今摘去麵具,被軒轅晟要求不許再穿黑色衣衫的今夕。
依舊是那日送曦王離去時軒轅晟站過的樓閣,隻是今日窗前再也不見玉雨花的影子。今夕望著窗外,夜空因為沒有的花枝的遮擋而變得高遠深邃。
“今夕看什麼?”軒轅晟遞了一杯酒到那人麵前,那人也沒發現隻是一個勁的看著窗外出神。
“嗯?”聽到聲響,那人才回過神來看他,笑道:“看夜空罷了。”
夜空?雖然繁星閃爍,卻不見得多麼令人著迷。軒轅晟忽然有些不滿,他堂堂一國之君到比不上這夜空繁星了?
“今夕可是不喜歡留在孤的身側?”若是以前,軒轅晟從不會想這樣的問題。畢竟那時,他知道今夕絕對不會離他遠去。隻是如今他心裏越發沒底,哪怕,他和今夕早已坦誠所有。
“軒轅。”今夕就這麼看著他,目光專注。“隻有你不要今夕,沒有今夕會主動離開你的事。”這一點無論是以前現在還是今後都不會改變。
汐烙王宮中再已不見玉雨,而是到處栽滿了茶花。等到花期來臨之時,那景色一定很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