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止？爹錯了！容止還缺什麼？”
    冷攸嗣在容止臥房門外的討饒聲不曾斷絕，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發出類似於冬夜裏野貓的淒慘哀嚎聲，不禁讓屋內趴在床上的孩子抬起頭來，朝著門口撅起他生氣的小嘴。
    秋日早已徘徊在院子裏多時，庭院裏銀杏金黃得燦爛，襯得冷攸嗣舉著的冰糖葫蘆要比容止平日見到的，來得誘人。
    容止明白冷攸嗣的意圖，今已是自己受傷的第三天，自打從他醒來睜眼起，冷攸嗣就是門口那個憨態的狗熊模樣——不是舉著糖人冰糖葫蘆，就是端著時興的街巷孩子玩意兒來求他和解。
    “容止，爹爹也不想傷你，隻是這都是規矩……”冷攸嗣不敢多往前一步越過門檻，那是冷容止欽定下來的楚河漢界，容止的床邊可是早已擺滿了硬硬實實的陶瓷器物。
    “規什麼規？大伯，容止現在不想見到你！”原本他小腦袋枕著的瓷枕頭，很是順手地變到了他的手裏，像是要做見凶器使喚。
    見此般貞烈的模樣，冷攸嗣慌忙道：“哦，好好好，大伯這就走，這就走。糖葫蘆，我等會叫人再多拿幾串，一並盛在盤子裏，給你送過來。”
    雖然笑意依舊還留戀在冷攸嗣的臉上，卻已然是不同於原本盈滿的狀態了。
    容止又改叫自己大伯……他不覺心裏一陣失落。
    看來他錯了，孩子並不是不記仇的。他本以為，孩子變臉的速度就像他們的皮肉結痂，好得飛快，能頃刻陰沉，也就能立馬明媚起來；卻不想容止的這把小骨氣，竟在這事上鬥得這麼厲害。
    容止想要什麼，爹都給……可其實，孩子還是想娘吧……
    冷攸嗣最害怕的，還是到頭來侄兒怪他，畢竟，孩子的去留，其實是他們大人專斷的決定，利用了孩子一時的脾性。
    “哥，容止今日上藥了嗎？”
    冷家老宅不長的遊廊裏，冷文看著大哥冷攸嗣一手舉著一串糖葫蘆朝著自己癡癡呆呆地走來，便喊住了他。
    “藥？哦，藥！昨天的也沒抹呢！”冷攸嗣大叫一聲，便匆忙轉身要走。
    冷攸嗣要是一有心事，就愛嘴裏嘟囔些什麼，冷文清楚他這哥哥平日雖一副穩重的樣子，但凡是要是過分上了他大哥的心，保不齊關心則亂，搞成一團亂麻。
    “哥。”冷文叫住了心神不定的冷攸嗣，“你還是別忙了，我正好去看容止，你忘了他現在都不要你踏進臥房一步，你既然要當他父親，就該有個父親的樣子。”冷文手裏的折扇一合，拍了拍冷攸嗣的肩膀。
    “哦，那也好，你快去吧，那天拿火棍的不是你，他現在聽你的話多些。”
    “恩，”冷文應聲的同時又不禁笑了，“哥，記得小時候你拿魚叉在河裏抓魚也挺準的，怎麼那天竟能把原本要烙背上的，挪到了容止屁股上。”
    “我那是下不去手，手抖的。二來，也是年紀大了，不知怎麼的，時常頭暈眼花，阿文，你說我能不能熬到容止的孩子能叫我一聲爺爺？”
    “哥……”兄弟倆並肩走著，冷攸嗣談起子嗣時的惆悵，就如同庭院正中殘荷謝盡的水缸，有著秋水般深刻的寂寥。“哥，你可想過續弦？哥，就當為了小容止，你我終究不是女人，孩子到底還是和娘親。”
    “可你嫂子……”冷攸嗣的原配至今離去還不到半年，他還想說什麼，但冷文已經走進了冷容止的臥房，屋內很快傳來孩子活潑的叫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