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長恭最近心煩，就沒多打擾他。兩天後吃過晚飯，長恭把我拉到院子裏。
    初冬的風已經發寒了，長恭也不說話，就牽著我的手，在幾棵臘梅樹下溜著彎。我看著他緊皺的眉頭，直到他一定是有話想說但又不知怎麼開口，就先搶了話頭：“長恭你有心事就說出來吧，看你憋得難受我也不好過。”長恭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我，大氅的雪白兔毛領襯得他麵若冠玉，隻是眉目間流露的幽幽愁容讓人心疼：“喃喃，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不準胡說。”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對他這莫名的話感到生氣。
    長恭拿開我的手，順勢把我嵌進懷裏，我耳畔就是他沉穩的心跳，長恭幽幽的聲音像山穀裏回蕩的風：“一個月前我從洛陽回來，皇上給我辦了接風宴，我喝多了，不小心說錯了話。”我從他懷裏竄出來，不解地看他：“說錯話又怎麼？我不也常說錯話嗎？你說了什麼？”長恭看著我的眼睛，眼睛裏那絲無奈一點點擴散：“我說‘家事相關，不得不然。’”“那又如何，你本就是他四哥，國事便是你的家事，哪裏錯了？”長恭搖搖頭，苦澀的笑意在唇邊漾開：“這帝王家的事，哪是這般容易的，縱使這天下都是我幫他打的，可這江山社稷，隻是他一個人的。”我小聲罵道：“昏君。”長恭笑出聲，再把我抱進懷裏，柔聲說：“方才的話隻有我們兩人講，可別到處說了去，否則十個腦袋也不夠你砍的。”我抱緊他的腰，嬉笑道：“我還靠你養呢，你死了我怎麼辦？”長恭沒有回答，隻是把我抱得更緊。
    臘梅花在風裏整朵整朵地落下來，像小小的琥珀球，晶瑩剔透。
    第二天我抱著手爐在花廳裏嗑瓜子，看見管家引著一個人往書房走，好奇跟去看看。
    那個人穿著便服，看著也不是很貴氣，但是眉目間還是留著英氣的，看著倒也順心。那人無意間和我對望了一眼，目光停駐了一會兒才快步跟上管家。
    不知為什麼，那麼短暫的對視，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讓我背後一陣涼意。
    我見他抱著一個盒子，以為他也是和其他人一樣來送禮的，從門口巴望著，卻看他從盒子裏拿出的，是一張求官帖。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叫葛岐。
    也是這個人，把我和長恭的命運徹底扭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