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策在回家當晚就接到了蘇靈的電話，他整個人橫著躺在沙發上，聽著她隱晦地詢問關於白錦堂的情況。“終於有男人能符合你的要求了？”話語中帶著笑意，大學四年，追求蘇靈的男生怎麼能有一個加強連了，可惜她始終單身一人。
    “你不要說得我特別挑剔似的，”蘇靈無奈，“我要求很低。”
    “是，合眼緣對吧。”公孫策補充道，合眼緣這個定義太寬泛了。“白錦堂人不錯，就是悶了一點，工作狂，看起來嚴肅但從不輕易對女人發脾氣。”
    “學長都開始推銷別人了，什麼時候準備讓我見見嫂子啊？”蘇靈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她用力揉了揉，無濟於事。
    “哪來的嫂子，連女朋友的都沒有。”回答讓她有些意外，心中微微一動，“過幾天有個俄羅斯的畫展，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
    “嗯，好。”
    蘇靈盯著手機上的掛件，桃木刻字，字跡潦草，時間太長上麵的筆畫變得模糊，她摩挲著一道道紋路，窗外的月光清冷灑在地板上，襯得影子孤單狹長。
    吃完晚飯展昭很自覺地去廚房洗碗，畢竟白玉堂都做了大廚，不勞而獲的事他做不出來。修長的食指被涼水衝刷微微泛紅，當白玉堂進來時就看到展昭用手背去蹭額前的汗珠，卻不小心把洗潔精泡沫蹭到臉上，他不由得笑出聲來，展昭回頭白了他一眼。泡沫還掛在眉間與鼻梁上麵，像極了正在玩水的貓。
    他上前伸手抹掉展昭臉上的泡沫，自然地接過對方手中的盤子用百潔布擦幹放在架子上。“貓兒，下午都去哪兒了？”
    “嗯？幫院長修了電腦，然後就坐地鐵回來了。”展昭專注於手中油膩的盤碗，水從指間流過的感覺十分清涼。
    “那……”白玉堂最終還是沒問出口，跟你在一起的那女人是誰。無法忽視那一點酸澀的感覺，用力捏著抹布，自嘲道，白玉堂，你竟然也有無法開口的時候。某些不知名的東西出心中破土而出，偏偏又籠罩在薄霧之下，看不真切。看到展昭時，再多毫無緣由的不滿氣憤都消散了，忙碌在鍋台之間，做著各種複雜的菜式，想到的亦是那雙盛滿笑意的眼睛。白玉堂清楚知道自身的變化，很顯然，他並不討厭。
    “盤子快被你戳破了，蠢耗子。”展昭關掉水龍頭看在發愣的白玉堂，玩心起把還帶著水珠的手伸進白玉堂的衣領。
    “嘶……”白玉堂被刺激得一個激靈，脖子上還留有水漬，“臭貓，敢偷襲你白爺！”他撲過去單手摟住展昭的脖子，順勢在腰側一掐，很快便被展昭掙開，手刀眼看要砍上白玉堂的後背落下去時還是放鬆了力道。白玉堂眯起眼睛，索性跟他在幾平米大小的廚房纏鬥起來。展昭顧忌那些架子上的眾多瓷器，以守為攻，左躲右閃讓白玉堂摸不清套路，而白玉堂也沒讓展昭好過多少，轉攻下盤在狹窄的空間裏占有相當大的優勢，打了一會兒兩人終於認識到分出勝負的可能性不大，同時向後退了一步氣喘籲籲地叫停。
    展昭從衛生間裏拿了毛巾出來，遞給白玉堂。兩人坐在廚房的地板上好一會兒才把氣喘勻，本來狹窄的空間裏，坐了兩個個頭一米八的男人，明顯擁擠了許多，兩人胳膊貼在一起，皮膚間滾燙的溫度還未褪去，直接感受到白玉堂皮膚的溫度讓展昭有些心跳加速，忙向旁邊挪了挪，曲起腿不小心磕到櫃子，嘭的一聲白玉堂都替他覺得疼，無措地看展昭皺眉捂著膝蓋把頭都快埋了進去。寂靜了幾秒鍾，最初的疼痛過去，隻剩下撞到筋骨的酸麻，不舒展開十分難受。白玉堂索性把展昭的腿拖過來搭在自己腿上，他靠近門邊空間比較大。
    展昭轉身換了個方向對著白玉堂，順手拉開冰箱門拿出兩罐啤酒扔過去一罐。白玉堂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了服帖許多，運動過後烏黑的眼眸格外明亮。他扯開拉環仰頭喝了兩口之後，舉著罐子遞到展昭麵前一碰，小拇指關節滑過他手背，然後他看到展昭眼中滿滿溶化著溢出的安靜平和。白玉堂從沒覺得氣氛這般美好，甚至不願意開口說話來打破。距離太近，兩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他看到展昭濃密的睫毛低垂又抬起，在燈光的襯托下，高挺鼻梁旁的陰影更深邃了些。移不開眼，索性關掉了電燈開關，展昭上半身筆直地貼在牆壁上，突如其來的黑暗並沒有在他的眼中泛起波瀾，緩緩吐了口氣，仰起頭看窗外的點點星火，折射在瞳仁中沾染了細碎的光芒。
    昔日的鏡頭在腦中一一閃過，表麵上溫文爾雅的人眼中流露出過太多的情緒，執著的，愉悅的，哀傷的，甚至帶點狡黠的。白玉堂清晰記得最初透過窗子看到神采飛揚的少年，經過歲月沉澱和眼前的人重疊起來，變得生動鮮活。他這才明白，當初執拗的挑釁與那點好勝的心思，或許隻是為了能看到他更多的表情，什麼年少輕狂，不過是想要更靠近的借口。他，喜歡那個跳躍在陽光下的灑脫身影。就像現在，他在那人清澈純粹的眼中，看清了自己的心。
    原來是這樣，白玉堂合了雙眼放鬆身體靠在牆壁上，他感覺出自己的手指微微發抖，甚至怕拿不穩啤酒罐下意識地更加握緊，唇角卻含了笑意，反常的舉動，所有的疑惑通通可以解開。在剛才那一瞬間，他是驚慌的，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太陌生，陌生到二十多年裏從未體會過，當他回過神看到身邊的展昭，抿著嘴唇疑惑看向自己的眼神帶了點遲疑甚至關心，隨即釋然，任何顧慮都抵不過，年華飛逝，那人竟在身邊。
    “累了？”展昭自己未察覺到的關切語氣，想收回還架在白玉堂身上的腿，卻被他按住。
    “貓兒，”白玉堂聲音很輕，輕得更像是自言自語。
    “嗯？”
    “怎麼不找女朋友？”喜歡你，是我的事，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但至少我要確定，你心裏是否有別人的存在。
    “工作忙啊，”展昭沒料到白玉堂會突然問起這個，腦中直接想到了麵對李靖時的說辭。
    “別用糊弄長輩的借口。”他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霸道，似乎不得到滿意的答案不會罷休。
    沉默片刻，展昭竟然真的認真地在心裏想了答案，“沒遇到喜歡的，而且之前像我那樣的工作，何必連累別人。”
    白玉堂怔住，想到展昭從小父母殉職一個人在孤兒院長大，馬上明白了他的想法。成長的環境讓白玉堂很少去顧及別人的想法，在心中根深蒂固的一直是瀟灑恣意的生活態度。而那個明明一直寂寞的傻瓜，卻會把什麼都隱忍地藏在心底，不肯與別人傾吐分毫。此刻他有衝動很想伸手揉揉展昭的頭發，手伸出去，在半空中還是改了方向，搶過展昭手中啤酒，“少喝點，太涼。”你沒有拖累到別人，隻是你太善良。不過沒關係，從今以後我會一直陪著你，我白玉堂有能力保全自己，更不會讓你有任何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