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坐在沙發上心滿意足地喝著大杯榛果拿鐵，連續幾天壓抑的心情一掃而光。飄著熱氣的咖啡熏得那雙明亮的雙眸也沾染了一層霧氣，恍然間想到之前差點撞到白玉堂時，有種不知名的東西悄然在胸膛中炸開，呼之欲出，又抓不到邊際。僅僅走神了片刻，他指尖摩挲著硬質杯套上條紋的棱角不自覺用力，已經戳了幾個小洞出來。像是被撕裂了靜謐環境的一角，嘩啦一下露出了空間本來的一麵，馬漢跟趙虎坐在桌邊埋頭吃著盒飯，兩個小警員站在門口，看來是早就迅速分食了還帶著熱氣的比薩。“一起吃點吧。”畢竟讓個姑娘來跑腿送晚餐有點說不過去。
    “不了，我不餓。”頗有棉帛質感的嗓音傳入丁月華耳中宛如天籟。她手裏有幾張貴賓席的票本想著給展昭和白玉堂一起去，電話打過來發現看演出是沒戲了，索性時間還早，就打包了吃食過來慰問眾人。
    “月華妹子真是賢惠啊。”趙虎狼吞虎咽地掃清飯盒裏的鼓汁排骨，“我們都餓了一天了。”
    “那是。”見有人誇獎，丁月華得意洋洋瞥了眼自進門起就站在窗口一言不發的白玉堂，蹭到展昭身邊坐下，得到的回應便是兩道要把自己穿透的淩厲眼神。白玉堂審視的目光看得丁月華心虛，下意識地向旁邊挪了一點，才小聲開口，“學長要不要吃點水果？”
    “謝謝，不用。”展昭沒什麼胃口，就拿了杯咖啡，已經喝完一半，太過溫熱反而有了幾分睡意，索性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你之前在電話裏說要去看什麼演出？”水珠順著棱角分明的側臉滑進衣領，瞬間清醒了。
    “演唱會啊。”丁月華從挎包裏拿出兩張紫色鑲有金邊的信封，“我兩個哥哥是歌手，最近正忙著滿世界巡演，有兩場在青田，我這個做妹妹的當然得去捧場了。”
    展昭盯著信封上複雜張揚的花紋，感歎著自己是跟不上當下的潮流了，同樣紫色的門票一角露出，順手抽出來，上麵兩張照片印著的都是身著華麗演出服的男子，標準朋克風格的皮衣，左肩上流蘇的仿製服肩章突出了複古的主題，眼妝誇張不失精致，黑色眼線使那雙眼睛顯得狹長而慵懶，一樣的造型隻是拍攝角度不同，像照鏡子般神采飛揚地看著彼此。他指著對稱的照片，問，“這是你哪個哥哥？”
    “嗯？”丁月華不由得笑出聲來，“這是兩個人啦，他們是雙胞胎。”
    對於得到的答案相當意外，展昭反複仔細辨認那上麵的人，在眉宇間的神態還真的找出些不同，一個活潑，一個內斂。
    “除了我就連他們的經紀人有時候都分不出來呢，學長我跟你說，他倆上學時經常互相替考，一次都沒被抓住過。”丁月華對於兩個哥哥的作弊行為各種羨慕嫉妒恨，隻能感歎自己命不好，沒有個雙胞胎姐妹替自己上課考試。
    丁月華興致勃勃地給展昭講兄弟倆小時候的趣聞，興起之下早就忘記了時間。“糟了，都這麼晚了。”要是遲到了錯過開場一定會被他們倆個念叨的，她迅速拿起沙發上的挎包，口中雖抱怨，動作上絲毫沒有怠慢奪門而出。沒過一會兒展昭又看到丁月華匆匆跑回來抓過桌上的門票，無辜地對展昭吐了吐舌頭，“學長，這次我真的走了。”
    展昭看著丁月華把門票塞進背包裏，心中不由得一動，雙胞胎麼……
    他摸出口袋中的電話在聯係人裏找到公孫策的號碼，手指靈活飛快地在屏幕上按動著，直到上麵顯示消息發送成功。丁月華早已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窗外天色漸暗，桌上的食物早已被掃蕩一空。馬漢把餐盒收拾好仔細擦了一遍桌子恢複原樣。還握在手中的手機，屏幕上的光芒逐漸變暗，直到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不見。
    “開始準備吧。”
    轉眼屋裏又剩下他們兩個人，白玉堂仍然站在窗邊，隻不過是換了個姿勢繼續裝雕塑。展昭聽到時鍾的滴答聲在心裏走了幾百個來回後，索性站到白玉堂身邊，於是，皎潔的月光下，窗邊靜靜地肅立著兩尊雕塑。
    白玉堂頭一次發現時間靜止是什麼樣的感覺，心下有種念頭蠢蠢欲動，努力壓製住那簇小火苗，白家少爺從小到大未曾體會過這樣一種心情，那麼迫切地想要再靠近那人一點，縱使他知道他就在自己身邊，還是不夠，無意間的對視，觸碰，都讓他那種呼之欲出的願望更加強烈。那個被他當做四年對手的人，終於真正地卷入了他的生活，或許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將糾纏不清。最為驚訝的是，自己從沒產生過排斥的念頭，哪怕是一絲一毫。向來驕縱跋扈不屑於兒女情長的白玉堂還不懂自己近期反常的舉動代表著什麼，隻是把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宣之於口。
    “展昭，為什麼從警隊辭職？”
    聽到那人鄭重其事地叫自己名字讓展昭一愣，才幾天下來，甚至都習慣了帶著些許戲謔的稱呼，此時白玉堂的語氣中帶著嚴肅的意味，餘光中瞥見對方的視線並沒有看向自己，皮膚溫度在他不曾察覺的情況下緩慢攀升，攥在手中的手機，屏幕忽地亮了起來，他點開飛進來的小信封，迅速瀏覽著上麵的內容。頃刻間一切疑問迎刃而解，鬱結在眉宇間的愁緒隨著發自內心的笑容消散在臉上，“你為什麼想知道？”
    “不想我的搭檔是因為什麼前科被趕出來的。”白玉堂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頭，明明不是這麼想的，話一出口卻是標準嘲諷的句式。意外的展昭並沒有反駁，還未消失在唇邊的笑意凍結了片刻，最終消散在黑暗的房間裏。他低下頭，白玉堂借著微弱的月光也無法看清此時展昭的表情。短暫的沉默讓白玉堂覺得格外難熬，正想開口說些什麼轉移這個不太愉快的話題，下一秒那人獨有的柔和聲線響起，“那是因為……”
    白玉堂屏住呼吸，竟然有些緊張。很可惜話未說完，多年養成的警覺性使兩人迅速閃身進了陽台，一左一右地分別藏在拉門的兩側，聽著輕不可聞的腳步聲逐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