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禮容今天有些不對勁，似乎從前天晚上開始，
    不，應該在更早就開始了，從他和女朋友分手那天晚上。
    一種莫名的變化，有時，他的表情過分嚴肅，就像有什麼心事。
    是我做了什麼讓他不滿意的事？
    哢噠，我踩到一張攤在馬路上的小卡片。我的腦子裏跳出一個詞，昨天晚上我是不是說過……性冷感？
    我仔細的想了一遍，糟了，好像真的說過。
    這下慘了。他是為這個生氣嗎？應該……不至於吧
    ——
    “小辰，你做助理幹的怎麼樣。”
    姐姐坐在我對麵問我，身旁坐著她剛剛四歲的小可愛，圓嘟嘟的蕊蕊。
    我姐如今在長沙一所公立小學當語文老師，姐夫在一家收益不錯的企業，在長沙已經有一套房子，人生在正軌上平穩前進。年初她提過把媽媽接來住的事，但媽媽總說閑不下來，兼又有朋友反聘她去私人診所，於是不肯過來。我有時候覺得媽其實是舍不得那套和父親住了多年的舊房子，那麼多回憶。
    “還好，就是有點忙。”
    “你和思雅怎麼樣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就知道會被問。我姐正致力於把我也推入她目前平穩行駛著的婚姻的康莊大道，太討厭了。
    “還行，她回來過聖誕節，我本來要陪她回家，但領導要出差就過來了。”我撒謊
    姐姐麵露嫌棄
    “咦！去女朋友家見家長更重要啊！她這麼難得回來一次你還扔她一個跑來出差，你有沒有腦子，和上司請假嘛。”
    “請了，他不讓。”
    我姐哼哼一聲：
    “公司這些領導就是不厚道，我們這種單位就是好一點。”
    我無奈：“是啦是啦，別總提你體製內的幸福。”
    其實我很滿意我的工作，也並不覺得誰對我特別不厚道過。
    即使是周禮容讓我忙得連女友也顧不上我也不會心煩。跟著周禮容忙，也是我的心甘情願。
    “今年過年過得早，你要回家的吧？”
    “要回。”我說
    “爭取把思雅帶回來給媽看看，她現在就愛給人做媒，我覺得都是看不到你結婚搞出來的。”
    我一口湯差點噴到外甥女臉上。
    “她愛做媒和我不結婚有什麼關係。”
    “想抱孫子嘛，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守在家裏什麼意思，還不是希望有孫子帶帶。你趕緊帶思雅回來讓她看看。”
    這真是艱巨的任務。我和思雅恐怕已經不可能，這一個月時間我更不可能去找新的女友。
    “今年不行，思雅元旦後就走了。”
    ”爭取一下嘛，笨”
    我憋嘴笑笑
    吃過飯，我送姐姐她們回家，路過市政廣場有好多小販兜售玫瑰花。
    “今天晚上你怎麼過節呢？”我姐忽然問我
    “什麼節？”
    “平安夜，你出差出傻了？”
    難怪這麼多賣花的。
    “和同事過唄，還能有誰。”
    “這麼慘？要不到我家來。”
    我想了想，有點心動，但把周禮容扔給小曹也不太好。
    “算了吧，上司這次就帶了我一個人，我不好意思讓他自己守在賓館。”
    “你上司男的女的？”
    “男的”
    “發神經啊，平安夜和男的過。”
    小外甥女立刻複述了一遍——舅舅，發神經啊！
    我同時被兩個女人嫌棄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行行行，我發神經，你和姐夫帶你們家小天使玩去，不用管我。”
    一個小姑娘忽然跑到我的麵前舉起一朵包裝好的藍色玫瑰花。
    “買朵花送給阿姨吧，叔叔。”
    我姐伸手拉我，對那賣花的小女孩說
    “這叔叔是我弟弟。小姑娘你爹媽怎麼這麼大冷天的讓你出來賣東西？”
    職業病暴露無遺。
    “媽媽我要花~~~”小外甥女忽然抱住我姐的大腿。
    我姐立刻死命的像撕膠布一樣試圖把蕊蕊從腿上撕下來。
    我看著那執著抱著的，和執著撕著的，手立刻伸進口袋裏去摸零錢。
    真沒什麼理由讓兩個女人在平安夜為一朵玫瑰花變成女漢子的。
    我摸二十塊錢給賣花的小女孩，接過她遞來的一隻藍色玫瑰花。
    聽說這種玫瑰花叫‘藍色妖姬’被用色素染成藍盈盈的樣子，還用膠水粘了很多銀粉上去。
    這花好看嗎？想清楚它的製作過程簡直像製作木乃伊一樣嚇人。
    我遞給身旁小外甥女，她為這朵妖豔的花開心不已。我正好也該送她們點禮物，又拉著這兩個女人去了一趟商場。
    蕊蕊自己挑了一件玩具和一件紫色絲絨公主裙。我在商場中庭買了兩盒進口巧克力給姐姐。
    她們都開心死了。
    “舅舅，還有一盒給誰啊？”蕊蕊不死心的指著我提著的另一隻巧克力袋子問。
    “舅舅自己吃，我喜歡巧克力。”
    我姐疑惑的看了我眼，作罷。她知道我是隻巧克力蛀蟲。
    下午五點，我放她們回家了，姐夫肯定還等著他家這兩個女人回家過節。
    的士奇難打無比，我好不容易攔下一輛送走她們，卻沒有運氣攔下另一輛。
    我隻好轉公交回去，到賓館已經快晚上七點。
    周禮容一直沒有打電話來。我回賓館先去找了小曹，小曹不在房間，我打他電話問他在哪裏。
    “啊……不好意思衛助理，今天過節我找同學過去了。周總說……”
    這麼說他把周禮容一個人扔在了賓館？
    我掛掉電話立刻衝向周禮容的房間。
    他很快給我開門。
    我望著他喘了口氣問他：“對不起，回來晚了，我剛說了小曹一頓，他怎麼把你一個人留在賓館。”
    “我讓他走的。”周禮容說
    他好像什麼都沒幹，資料整齊的收著，電腦也關著，電視也是。
    他剛才就這樣什麼都沒做？
    “周總你吃飯了嗎？我們去吃飯吧。”
    “你也沒吃嗎？”他回頭問我
    “沒有。”
    “我以為你要吃了飯回來。”他一邊說，一邊去沙發邊取自己的外套。
    我走過去把手裏的袋子遞給他
    “平安夜快樂，你辛苦了。”
    周禮容轉身楞了一下，然後才伸手接過我手裏的袋子。
    “這是什麼？”
    他問我
    “巧克力，路上買的。”
    他也送過我巧克力，希望他不要覺得多奇怪。
    “這個呢？”他從手提袋裏掏出一朵藍色的花。
    糟了，剛才提錯袋子，這個應該是蕊蕊那份，她把那朵‘藍色妖姬’放巧克力袋裏。
    我伸手把玫瑰搶過來
    “對不起，這個應該是我外甥女的，她提錯袋子了。我剛才買了兩份，送了一份給我姐姐。”我用力的解釋著，走向紙簍，準備扔掉。
    “別扔，我看看。”他伸出手。
    我納悶，然後把花遞過去。
    他拿著那朵玫瑰看來看去不知道看什麼。他應該給不少女人送過各種各樣的花。
    “為什麼扔掉，不好看嗎”
    “我不喜歡這個。”我說
    “為什麼？”他抬頭看我。
    “染得麵目全非，不知道做的人是愛玫瑰還是恨玫瑰，要把它們變成這樣。”
    周禮容聽完的眉頭忽然緊緊的皺了一下。
    “怎麼了？”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指頭。
    “沒事。”
    周禮容說完，把那朵玫瑰順手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妖豔的藍色花朵躺在平整慘白的床單上，變得越發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