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半城煙雨半城酥  第二十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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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聲微怔。
    “方雪娥執掌內務,就是靠不住,瞧你用的木簪,看似好料好工,大略進貨時抽了不少油水,頭發都簪不住。”付雲中扯著飛聲長發,軟軟滑滑的很是舒坦,便又扯了幾下,才抬頭對飛聲歉然一笑,“要是我做的,多少強一些。”
    飛聲深深看了一眼付雲中,垂下眼簾,掩去目光,輕輕應了一聲“嗯。”
    飛聲記得的。
    兩人還在守望崖相依為命的兩年,付雲中幾乎什麼都學,什麼都做,為了能讓兩人都活下來。體力活不說,木匠、銅匠、箍桶匠,手藝繁複的技藝能多賺些錢,連何記珠寶鋪的老板也不知何時被付雲中混了個熟。跟著珠翠師父學做首飾,一件出工,頂得上其餘人一個月工錢。
    而後飛聲入了雲墟,付雲中壓力頓時輕了不少。再三年,付雲中已借著飛聲和雲墟人交情甚好,討了個門守之職,總算是安定下來。
    得知蘇夕言要走,付雲中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去找了何老板。
    何老板和付雲中多年老交情了,榆林人也沒幾個不仰慕夕言姑娘的,聽了詳細,爽快地同意付雲中以工代本,做幾件首飾送與夕言姑娘。
    盡其所能,選了能負擔的最好的珠翠銀料,付雲中大半個月沒日沒夜,終是出了兩把簪子,一把釵子,一件腰飾,趕在蘇夕言離開榆林當天送與了她。
    不算頂華貴,卻是蘇夕言,乃至全部晚來風的姑娘都極少見過的精細、美妙、別出心裁。
    飛聲仍能清楚記起,當日付雲中黑著的眼圈,咧著的嘴角,酸著的雙眸。
    也能清楚記起,當日自己莫名雜陳的心情。
    輕吸了口氣,頓了會兒,飛聲道:“張和林是武尊的人,確定無誤。但他頂多是個隨時可舍的小人物。”
    付雲中“嗯”了一聲。
    飛聲繼續道:“昨日同行的,共有九名管帶,十二位‘重’字輩師叔,五名‘飛’字輩弟子。除開我、你,和張和林,共有禮尊一脈六人,劍尊一脈五人,武尊一脈六人,文尊一脈三人,丹尊一脈三人,和目前雲墟各尊派係之強弱形勢相匹。”
    付雲中點頭,軟蟲似的坐在床沿,聽飛聲說話。
    他與飛聲都是禮尊一脈管轄,算來,便是禮尊一脈八人,武尊一脈七人。
    “這些人裏,十二位‘重’字輩師叔都是不好惹的人物。禮尊除了我一個飛字輩弟子外,意外地一位‘重’字輩師叔都未派遣同行。劍尊四位女徒,重煙、重柳、重花、重雪和重柳之徒飛煙絕不輕易出手,連我亦不知其功力深淺。重峰不必說,隨行的重瑞亦是武尊得意門生。文尊看似不愛插手事務,遣來的三名‘重’字輩師叔重意、重墨、重渺都以詩文見長,難測是否暗藏實力。丹尊三人重烈、重德、重習專攻醫毒,皆是在江見清之前便來到雲墟,江見清道這三人可信,我亦不敢斷言。”飛聲垂眸緩緩說著,又看向付雲中的側臉,“哪怕將五名‘飛’字輩除去,還有六名管帶,其中就有一個明恩。”
    付雲中看著地板,聽見了,聽完了,哼哼地笑了。
    除了大部隊一起走的時候,明恩從頭到尾就沒出現在付雲中眼前,哪怕劍尊出現時的千鈞一發。可付雲中如何能不知曉,明恩定是在某個近處,靜靜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此時的飛聲亦在觀察著付雲中。
    試探,推敲,揣度,辨析。
    細微平淡得似隻如以往的日日夜夜,靜靜地瞧著眼前這張無比熟悉,卻真切活著,漸漸不再年輕的麵容。
    付雲中邊笑邊又挑高了眉梢道:“怕呀我好怕呀~崽子你不怕我就那麼被根透骨釘要了命嗎~”
    說著和唱著似的,吊兒郎當瞥向飛聲。
    飛聲卻道:“不怕。”
    付雲中呆住。
    “我與趙招德有過詳談。他雖一口咬定隻是隱姓埋名的江湖客,不屬任何派係,亦沒有任何目的,但至少告訴我,在他的能力範圍內,他非常之確定,已將張和林的四枚透骨釘,九把柳葉小刀盡數斬斷擊落。”飛聲悠悠道,“先不論至少表麵上武藝不精的張和林如何出神入化地同時擊出十三枚暗器,我們所有人,包括劍尊都沒來得及察覺,最後擊入你腰腹的那枚透骨釘是從何發出。對此,趙招德有一個奇異的猜測。”
    付雲中略皺眉,笑得又有些無奈了。
    飛聲直直看著付雲中的雙眸,繼續道:“沒有人再次擊出透骨釘。紮入你身體的東西,本就是已被趙招德斬斷落地的半截透骨釘,被人詭異地再次隔空用作了暗器。”
    付雲中在心底一歎。趙招德的實力果真不一般。一直對他留心,看來是對的。
    “而那枚落香,亦沒有一人看清是從何而來,如何精巧至極地替你擋回了一條命。”飛聲絲毫沒有放鬆眸光的意思,反是更為咄咄逼人,“能做到這些的,隻可能是消失十二年的青尊,亦或者……是你自己。”
    付雲中便笑得更無奈了。
    聽見笑聲,飛聲眯細了雙眸,終於抬手。
    撫弄般的動作,卻是一把抓住付雲中頰邊散落的長發,大力扯著,強逼付雲中與他對視。
    方才的付雲中亦是扯了飛聲的頭發,但比起此時飛聲的扯,倒和拾起差不多。
    付雲中無法,看著地板的目光轉向飛聲。
    “為什麼,沒有選我?”
    對著飛聲陡而激揚,憤怒質問的臉,卻聽見飛聲這一句不知該算憤怒、埋怨、不甘心,亦或心底拚力掩藏的小火苗卻被人加了把柴的無力,與期待的話語,付雲中一時發懵。
    飛聲死死盯著付雲中,繼續道:“若你願意,可以選擇任何一個在場的人來當靶子,不過就是引出那枚落香而已。你送我入雲墟,不就是為了有一日好好利用,為何放過?虧我還時刻準備,你卻為何選了你自己來承受,差些搭上性命,也不選我?!”
    付雲中眨了眨眼,本是頭皮吃痛而皺起的眉毛不禁鬆了下來。又快笑了。
    這孩子。一開始還質問得有模有樣,怎麼說著說著就跑偏了,跟要替他去死似的。
    果然是太久太久地在一起,太過了解對方的想法、反應,乃至表情的細微變化,分明還隻是個毫無底氣的猜想,飛聲已確認得理直氣壯,連個證據都不需要。
    不過,雖是無理的質疑,但都是對的。付雲中也清楚,除卻免去意外的念頭,在場的那麼些人裏頭,不論是誰來受這麼一擊,受的傷都比付雲中自己來要輕得多。大成歸雲劍氣,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想著,付雲中真的嗬嗬笑出了聲來。反是無動於衷。
    沒有肯定,沒有否定。
    映在飛聲眸中,便又是那個笑容。
    點兒料峭,點兒隱忍,霧蒙蒙的暖。
    一夜春來,滿眼江南。
    付雲中揚了眉梢:“要不,你代替夕言姑娘親我一下,我就好心給你點兒線……”
    話未說完,眼前一晃。
    本扯著付雲中頭發的手掌轉而按住付雲中後腦,飛聲驟然撐起上身,靠近,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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