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衝原本賭著氣，閉上眼留給聿皇一張‘我不和你計較’的高貴冷豔臉，料想他不理聿皇，那聿皇總玩兒不了他了，但是後來聽聿皇好半天都沒動靜，自個兒倒是先耐不住了，忍不住睜開眼，主動搭話道，“對了，聿皇，你剛剛說要剁碎的敵人是誰？”
    林小衝衝著蘭伯特冰川龍王的骨架擠擠眉弄弄眼，努嘴道，“不會真是那老龍吧？”
    “不。”
    聿皇微微搖頭，同時手持重劍慢慢站起來。
    審視了一下身體狀況，聿皇發現自己雖然還有些頭暈目眩，腹內也仍是空空的，但由於內環境的穩態已經恢複，步行和輕量運動之類不成問題，便不再拖遝，徑直往冰川龍王骨架邊上走去。
    等聿皇立定後，林小衝看向他的落腳點，發現地上散落了十數節中空的椎骨，每節長近兩米，外徑也超過了一米，僅僅一節椎骨就與成年男性的體型相當。
    林小衝回想起聿皇說過這些是‘海蜃蚰蜒’的屍骨，便拿原先生活世界的蚰蜒作參照，想象了一下海蜃蚰蜒的大致形貌。
    蚰蜒是節肢動物門、有顎亞科、唇足綱、蚰蜒目的一種，長的和蜈蚣挺像，隻是更小些，身體也更扁平一些。
    蚰蜒通常呈黃褐色，全身分成十五節，每節都長有一對足，它的鄂長在頭部，末端形成鉤爪狀，能分泌毒液，眼下這海蜃蚰蜒一節椎骨就長近兩米，十五節湊一塊兒少說也有三十好幾米。
    林小衝吧唧了一下嘴，心裏驚歎不已：真是好——長一條蟲！
    林小衝旋即又想到蚰蜒是昆蟲，隻有幾丁質和糖類組成的外骨骼，而沒有鈣質骨架，身體外層由外骨骼組成的體壁在靈活性上優於脊索動物內部的骨架，但堅韌度有所不及，這海蜃蚰蜒卻已經擁有了鈣質骨架，說明它不僅是在體型上優於蚰蜒，連進化等級也遠高於蚰蜒了。
    “嘖嘖，能把這麼凶悍的怪物砍成一節一節的，祖先們可真是厲害！”
    林小衝由衷的讚歎著，然後問聿皇道，“你說要剁碎的敵人就是它？”
    “我也隻是猜測。”
    聿皇看著地上的椎骨和附肢骨，因為之前林小衝批判冰川龍時用的一個詞——興風作浪，讓他聯想到了海蜃蚰蜒的技能。
    海蜃蚰蜒是昆蟲向脊索動物進化的過渡態，能從毒鄂中分泌大量毒液，毒液一經分泌便升華為氣態，迅速擴散到空氣中，嗅到或者是接觸到毒霧的生物都會中毒，產生極難辨別真假的幻覺。
    海蜃蚰蜒屬於水行族，一般生活在深海，攝食時會潛到海表或遊到近海，分泌毒液的同時用巨大的身體掀起海風和巨浪，使毒霧混在風浪中向四周蔓延。
    這樣一來，毒風毒浪所過之處，所有生物都會被幻境束縛，徒勞的原地打轉到精疲力竭，最終成為海蜃蚰蜒的腹中餐。
    “嗯嗯，真是長見識了。”
    林小衝聽的津津有味，末了一挑眉，“不過那什麼，雖然我們一直在繞圈子這一點是很像產生幻覺了，但那也和海蜃蚰蜒沒關係吧？”
    雖然照聿皇說的，海蜃蚰蜒是很威風啦，但它也就生龍活虎的時候能搞的生靈塗炭，被砍斷又埋進萬骨塚那麼久，還能耍什麼花招？
    “有關係。”
    雖然海蜃蚰蜒在種族分鼎大戰落敗後退守毒霧迷林，近六百年來大陸再也沒被它侵襲過，但是他之前三番五次走回頭路的情形太過離奇，除非用海蜃蚰蜒並沒有死，他和林小衝都中了毒來解釋，否則無論如何都說不通。
    聿皇用重劍劍鋒在一節椎骨上叩擊，清脆的‘當啷’作響，可見經曆了六百多年的腐爛，鈣質骨架竟然還保持著高度的堅固，這不是生物死亡後的正常現象，也讓聿皇確認了心中的猜測，“身體斷裂讓它無法繼續存活，但它並沒有死亡。”
    “什麼情況？”
    林小衝被聿皇這話繞的雲裏霧裏，“沒活著，那不就是死了？怎麼能沒死呢？”
    生物的狀態不就兩種，活和死麼，這又不是性別，會有男的、女的，和太監人妖雙性人之類模棱兩可的不男不女，活和死可是很絕對的，不活就等於死，怎麼還能出來個模棱兩可的不活不死？
    林小衝想不明白，暈暈乎乎的看著聿皇，覺著自己不是一根筋啊，便開始惡意揣測聿皇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想出這麼亂七八糟的理論。
    聿皇閱人無數，怎麼會看不懂林小衝閃閃爍爍的眼神意味著什麼，本想無視這個老是賊溜溜的腹誹他人、還自以為沒被察覺而偷著樂的小家夥，臨了了卻還是忍不住屈起手指敲敲他的腦門兒，“林小衝，停止臆測。”
    “海蜃蚰蜒的身體死了，但是應該還存在一部分意識，這部分意識依附在了它被砍斷前噴吐的毒霧上，由於萬骨塚和外界隻有很窄的縫隙連接，毒霧擴散的速度很慢，所以雖然過了六百多年，卻仍有少量毒霧殘留在萬骨塚中，我們吸入這些毒霧後便陷入了海蜃蚰蜒的幻境，開始繞著它的屍骨打轉。”
    聿皇說完，林小衝立刻撇了撇嘴，“脫離身體還能活著的意識？太玄乎了，聽起來很不靠譜啊。”
    雖然表現的不屑一顧，林小衝心裏卻已經被聿皇說服。
    聿皇口中的‘意識’，用林小衝原來世界的話來說就是‘生物磁場’，雖然依附於身體，但是身體消亡後，生物磁場仍能繼續獨立存活，存活的時間可長可短，在不受外界強磁場幹擾的情況下尤其久。
    萬骨塚裏都是死物，再不就是完全惰性的黃土砂石，沒有磁性物質，可以說是個零磁場的外環境，海蜃蚰蜒的生物磁場在這裏穩定個幾百年不是沒有可能。
    “嘴硬。”
    林小衝那點小心思再度被聿皇看穿，薄唇微微上揚，聿皇灰色的眼睛裏滿是戲謔。
    林小衝惱羞成怒，“什麼嘴硬？小爺是海納百川，肚量大，所以假設你是對的，讓你覺得倍受鼓舞，之所以不明著說呢是怕你太得意，把尾巴都翹天上去了，小爺這是用心良苦，才不是嘴硬呢！”
    林小衝又深感頭痛道，“啊啊那怎麼辦，要剁碎敵人總得先逮住它，但是它現在就剩虛無縹緲的一點意識了，沒法兒逮啊。”
    “這個麼……”
    聿皇垂下眼簾沉吟著，好一會兒沒說話，林小衝以為問倒他了，立刻小人得誌的揚起眉，“怎麼樣，沒辦法了吧？讓你以後搞個人英雄主義，就知道一個人悶不吭聲的苦思冥想，什麼都想獨自解決，不知道尋求幫助！”
    數落了聿皇幾句後，林小衝心裏舒暢多了，嘴一咧，滿麵笑容道，“嘿嘿，求我啊，隻要你開口求我，我就本著同誌之間堅定的革命友誼和你一起想辦法！”
    “真可惜。”
    聿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仿佛打擊得意忘形的林小衝是一件讓他愉悅到足以忘記置身困境的事，“我已經有頭緒了，你的小腦瓜子還是繼續休眠吧。”
    “喂，什麼繼續休眠，我這腦瓜子動的可勤快了，從來就沒有休眠過！”
    林小衝氣的漲紅了臉，本想好好和聿皇爭辯一番，但是在好奇心在和窩火的戰爭中快攻速勝，讓他不由腆著臉囁嚅道，“你，你想到什麼辦法了？”
    林小衝這麼問的時候心裏還很忐忑，生怕聿皇活學活用了他剛剛一臉嘚瑟的說‘求我啊’時的嘴臉，但事實證明他再一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聿皇。
    聿皇完全沒有擺譜，很幹脆的回答他道，“誘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