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到深坑的邊緣，然後沿著邊緣往一個方向直走，總會有盡頭或是出口的。”
    林小衝信心滿滿的說著。
    “不是我們，是‘我’。”
    聿皇低頭看了林小衝一眼，不留情麵的指出，“你根本無法行走。”
    聿皇並不是刻薄的人，也沒有挑人刺的惡趣味，但是聿皇發現讓林小衝吃癟是件很好玩的事情，就像現在他話音剛落，林小衝立刻紅了臉，皺皺小鼻子露出愁苦的表情，這讓他平了很久的嘴唇有上揚的衝|動。
    聿皇抬起腳，往外圍走了沒幾步，忽然又彎下腰，空著的一隻手撿起了地上一塊沾滿土的瓦片。
    “喂，走啦！先找路出去要緊，一塊破瓦片有什麼好看的。”
    林小衝心情不太好的嘟嘟噥噥著。
    “這不是瓦片。”
    聿皇一邊細看，一邊解釋道，“所有的萬骨塚從六百七十年前開鑿並埋入屍骨後就沒被開啟過，也就是說從那時起，就不該有人類進入萬骨塚，而瓦片的鍛造技術直到距今六百年前才出現，不可能出現在萬骨塚。”
    “嚇，真的假的？”
    林小衝聽聿皇這麼說，便也好奇的往聿皇手上看去，見那‘瓦片’是黑褐色的，巴掌大，呈規則的六棱形，表麵的紋理很粗糙，看上去又幹又硬。
    “天然形成的石頭沒這麼規則的形狀，骨頭也跑不出這色兒來，又不可能是人工鍛造的瓦片，那是什麼？”
    林小衝困惑的挑起眉，忽然靈機一動，“不會是魚鱗吧？”
    “魚鱗？”
    聿皇也沒猜出所以然來，林小衝這話提醒了他，“確實，這有可能是某種大型魚類或者龍的鱗片。”
    聿皇沉吟的時候，林小衝又咋咋呼呼的催促起來，“走啦走啦！你又不是搞地質研究的，沒必要把所有事都搞清楚吧？”
    “你很吵。”
    和剛見麵時的如履薄冰，說什麼話都非得要事先斟酌不一樣，現在的林小衝已經敢在聿皇手上吵吵嚷嚷個沒完，聿皇覺察出林小衝有些得意忘形，便隨手把‘瓦片’塞進了林小衝嘴裏，說聲“安靜。”，然後才起身繼續走。
    “呸呸——”
    林小衝啃了一嘴黃土砂石，再想起嘴裏這玩意兒可能是屍體上掉下來的，林小衝不由惡心的要死，馬不停蹄的就想吐出來。
    但是聿皇的動作更快，手背抵住‘瓦片’露出來的一端往林小衝嘴裏塞，同時嚇唬他道，“咬緊了，不許掉出來，否則你掉幾次，我就多找幾塊這樣的鱗片塞你嘴裏。”
    “嗚嗚！”
    林小衝嚇了一跳，生怕聿皇說到做到，連忙強忍住直衝腦子的惡心感，緊緊咬住了‘瓦片’。
    還以為這人正直的像棵高風亮節的傲霜鬆呢，原來這麼惡劣！
    林小衝怨艾的想著，竭力把舌往回縮，以避免和‘瓦片’接觸。
    “做得很好。”
    聿皇居高臨下俯視著腮幫子鼓鼓、黑白分明的眼裏因為被嗆到而浮動著淚光，滿臉委屈的林小衝，一向沉靜的聲線透露出隱約的饜足。
    聿皇往一個方向走著，林小衝光顧著集中精神控製舌頭往回縮，沒盯著聿大路癡的行進路線，隻覺得過了很久，聿皇忽然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奇怪，據史料記載，最大的萬骨塚也隻四千多畝，最寬處不出兩千米，以我的腳程半小時足夠了，怎麼現在走了兩個多小時，還沒見到邊際？”
    “昂木了（怎麼了）？”
    林小衝含含糊糊的問道。
    聿皇不急著回答，駐足看了看左右，然後才把‘瓦片’從林小衝嘴裏取出來，示意他看看四周，“林小衝，你覺得這附近眼熟麼？”
    “這裏到處都是每皮沒肉的淨骨頭架子，當然眼熟了。”
    林小衝喘了口氣，吐掉嘴裏的塵土，很不客氣的答道。
    “你再仔細看看，這裏很像我給你講曆史的地方。”
    聿皇敲了敲林小衝的腦門，示意他專心一點，同時伸手指著地上，“那是你棲身過的蘭伯特冰川龍的骨架，旁邊是亞迪巨龍的，再旁邊是維納由姆巨蜥的，灑了一地的是海蜃蚰蜒的椎骨，對這個布局有印象麼？”
    “嗯……”
    林小衝閉上眼回憶了半晌，接著陡然瞪大眼睛道，“一模一樣啊！這就是我們出發的地方！”
    林小衝旋即恨鐵不成鋼的瞪著聿皇，“不是說好了先一氣兒走到邊緣，然後再沿著邊緣直走的麼，你怎麼又繞回來了？”
    “我應該是走直線，沒有折返的。”
    聿皇微微皺起眉，他承認他方向感不太好，但是直走、來回走或是曲線走這樣的形式還是能分清的，不應該會回到原點。
    “這樣，我再走一次，這次你認真看著我走，一旦我走歪或者折返，立刻提醒我。”
    聿皇說著，還特意把林小衝捧到了胸前，好讓他視野更寬闊些。
    “好咧，包在我身上！”
    不用再咬‘瓦片’的林小衝隻覺一身輕鬆，信誓旦旦的高聲叫道。
    ……話是這麼說了，但是在目不轉睛的監視著聿皇走了半天後，林小衝震驚的發現他和聿皇又回到了原點。
    曾被他當過座椅的冰川龍的骨架冷冷的矗立在原地，黑洞洞的眼眶和大大咧開的顎骨好像在嘲諷他們的窘迫處境。
    “難不成……遇上鬼打牆了？”
    林小衝打了個寒噤，轉動眼珠子看著荒蕪的萬骨塚，埋在這裏的屍骨數以萬計，而且生前都是不好惹的霸主，煞氣重的很，要真的有鬼魂這一說，那這裏的鬼魂絕對是法力高強、極難對付的厲鬼，搞出個鬼打牆來輕而易舉。
    “不要胡亂猜測。”
    雖然麵臨的是最不擅長的找路問題，而且還接連遭受了兩次難以解釋的挫敗，但聿皇的聲音依然無比沉靜。
    “你之前也提到了，這裏都是白骨，除了排列組合的布局略有不同之外，粗看之下根本沒有分別，在這樣沒有明顯地標的情況下，不小心走上了折線或者是曲線的路，細微的傾斜角逐漸累積，最後形成回頭路是很正常的。”
    聿皇走到冰川龍骨架前，折下幾根肋骨，然後徒手劈成了手指長的小段，“接下來邊走邊灑斷骨，做個標記吧。”
    “……也好。”
    林小衝的回應聲有些勉強。
    雖然他從小受科學之風和唯物主義論的熏陶，不信神神鬼鬼的言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脫口而出‘鬼打牆’的瞬間，他就感覺有道視線倏然出現，帶著未知的目的從暗處窺伺著他們，這讓他淒瘮瘮的寒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