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一聲。
    林小衝咽了一口口水，在他原來生活的世界裏，‘林’這個姓氏可是普遍到了爛大街的程度，黑發黑瞳這個外貌特征更是隨處可見，怎麼一來到異世界就奇貨可居，還和六百多年前扮演了‘救世主’角色的人扯上關係了呢？
    林小衝抑製不住澎湃的心情，但還是想矜持一點，故作平靜的道，“我是那個人的後裔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
    “哦，怎麼說？”
    人形生物斜身倚靠在安置林小衝的鼻骨旁邊的肋骨上，雙手環胸，順勢微弓起背，兩條筆挺的長腿懶懶的交疊在一起。
    這是他在公眾場合從未展現過的放鬆姿勢，或許是從林小衝身上嗅不到一點危險和冒犯的氣息，也或許林小衝像他一樣真摯的對待曆史，讓他零星感受到了被理解的愉悅，總之，他現在的心境如同獨處般寧靜平和。
    “咳。”
    直到人形生物輕咳了一聲，林小衝才意識到他流著哈喇子，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製服下無懈可擊的身形有一會兒了，連忙一邊在心裏唾棄自己不知檢點，都什麼時候了還色膽包天，一邊解釋道，“是這樣的，我尚在繈褓時就被遺棄在孤兒院，隨身的除了一封為我命名為‘林小衝’，並希望孤兒院收留我的短信之外，別無他物。”
    到這裏為止，林小衝說的是大實話。
    接下來就是瞎扯淡了，“所以，關於我的父母嘛，有三種可能性。”
    林小衝眨巴著眼睛，列數道，“第一種是他們崇拜‘林’這個古老的姓氏，斷了自家香火給我改姓，第二種是他們雖然姓林，但此林非彼林，至於第三種嘛……”
    林小衝嘿嘿一笑，“他們搞不好真的繼承了‘那個人’的血脈。”
    “還有第四種可能性。”
    林小衝最後的笑容有些喜形於色的意思，讓人形生物忍不住想打擊他，毫不猶豫的潑冷水道，“你的父母根本不是人類，而你也是怪物。”
    “那孤兒院也實屬異數，居然會毫不聲張的把你養大。”人形生物還補了一刀。
    “我……”
    林小衝的笑容被瞬間掐斷，糟糕，太得意忘形，都忘了他以一顆頭的吊詭形式存活著這件事太可疑，還沒有洗脫‘怪物’的嫌疑。
    “我會帶你回城，由學者鑒定你的種族。”
    “嗯……”
    林小衝垂下眼簾，黑色的長睫毛投射下濃重的陰翳，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人形生物看著扁了扁嘴，露出待宰羔羊表情的林小衝，覺得對這個英吉蒂斯口中的‘連隻螞蟻都踩不死的小崽子’來說，待審判的太過沉重，便安慰道，“放心吧，在學者沒有認定你是怪物之前，我會保證你的安全。”
    猶豫了一下，人形生物又補充道，“就算你真的是怪物，我也會為你出庭，證明你既不具備威脅性，也沒有擾亂秩序的意圖，盡力幫你脫刑。”
    “多謝。”
    林小衝小聲囁嚅。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林小衝已經深知眼前的人是恪盡職守、就算豁出性命也不會違背紀律的性子，而他與他隻是萍水相逢的關係，所以他能做到‘為你出庭’這一步，已經足夠他感激涕零了。
    這麼想著，林小衝苦笑道，“能有你這麼個大人物為我出庭作證，我的審判結果應該不會壞到哪裏去吧。”
    “我姓聿，單名一個皇字，隻是區區護城團的小隊長，並不是什麼大人物。”
    聿皇淡淡的說著，同時用手肘夾起林小衝，手心托住林小衝的頸子，像攜頭盔一樣把林小衝卡在了手臂和腰之間，作勢要離開此處。
    林小衝鬱鬱的耷拉著眼皮，猛然聽到聿皇發問道，“林小衝，你知道這個萬骨塚的出口在哪裏麼？”
    “難道你不知道？”
    林小衝吃了一驚，“那你怎麼進來的？”
    “昨天和你們分開後，我在懸崖上發現了護城團空騎兵所說的埃爾拉姆巨龍留下的痕跡，排泄物還很新鮮，而足跡則從懸崖頂部往下蔓延入深林，我一路追著足跡，便發現了一處被藤蔓掩埋的隱蔽暗門。”
    聿皇微微皺起眉，有條不紊的敘述著當時的情形，“雖然暗門的大小不足以容埃爾拉姆巨龍通行，但保險起見，我還是決定進入暗門勘探一番，於是順著門後的通道，到了這個當年祖先挖掘的萬骨塚之一。”
    “那不簡單了？你原路返回不就好了？”
    林小衝理所當然的說著，琢磨著這人平時頭腦冷靜又嚴謹，怎麼陰溝裏翻船，這點小事倒反應不過來了？
    “不可。”
    聿皇微微搖頭，用比林小衝更理所當然的語調說道，“在過去的半天一夜裏，我已經走進萬骨塚的深處，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什……什麼！”
    林小衝嘴角抽動，翻著白眼道，“你迷路了？”
    “不是迷路，隻是找不到路。”
    聿皇嚴肅的反駁著，迷路的定義是迷失正確的方向，而他隻是因為初次來到萬骨塚，不小心遺忘了暗門的所在，也無法摸索出其他未知的出口而已。
    ——如果有人說聿皇是路癡，聿皇會以和現在如出一轍的嚴肅反駁說‘不是路癡，隻是辨認道路有些困難而已’。
    林小衝哭笑不得，嘟噥著，“這有什麼區別……”林小衝旋即吸了一下小鼻子，大度道，“算了算了，這時候計較遣詞造句也沒意思，我們先找你說的那個暗門。”
    “這個麼……”
    聿皇沉吟了一下，說道，“也許找你進來的地方比較方便。雖然我是沿曲線一邊勘探一邊深入萬骨塚的，但畢竟走了半天一夜，離暗門已經很遠了，找起來會很麻煩。”
    “不可。”
    林小衝模仿著聿皇表否決的詞語和語調，解釋道，“我是被一隻一米高的野生生物叼進來的，入口和通道內部都很窄，你太高大，就算縮了骨也爬不出去的。”
    林小衝撇了撇嘴，想起被叼進來的苦難過程，林小衝至今仍對那個一臉無辜的罪魁禍首憤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