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日輪比月華耀眼但不如其清冷，山巒比河流堅毅但不如其隨性。所以當一個在很多方麵都有大有功勳的哥哥，卻不如他妹妹那樣溫厚寬容以誠待人時，也不用太吃驚。
    1422年春黑精靈之穀
    書自安娜妮卡”
    傑奎利知道這交易他是穩賺不賠，因為安娜妮卡是賽菲傑羅利亞——異界聞名的女巫藥劑師的女兒。
    事實上，安娜也沒讓傑奎利失望，她甚至為精靈王子帶來巨大的驚喜。
    醫治過程不必冗述，總之結果是女王喝下藥劑的一刻鍾後，她開始吸收四周植物的能量——沉睡前三個月，她就沒能吸收一點植物的能量。
    還在沉睡中的女王開始咳嗽，黑色的黏糊糊的液體從她嘴邊流出。隨著咳嗽越發劇烈，咳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最後女王側過身，吐出一團黑色的粘球。
    安娜迅速上前，手掌懸在那團惡心玩意上，嘴唇皮挪挪，細碎的咒語從她口中流出。黑粘球就像活起來一樣變形異動，最後在細微的尖嘯聲中，那玩意連同之前吐出的黑色液體一起蒸發化霧，最後消弭於無。
    全程圍觀傑奎利和歐伊納，臉色都不太好看。女巫麵色如常，她又把手懸在女王心房，念過一串咒語，手掌稍稍抬起，連帶女巫也挺起前胸，最後安娜猛地握拳，女王身子也倒回棺材裏，同時她睜開眼睛。
    就這麼醒過來。
    傑奎利看著扶住水晶棺邊沿，慢慢坐起的他母親，甚至不知該作何反應。他以為至少要花上好幾天時間的！
    安娜取出一塊絲絹擦著手，她安靜退到一邊，臉色有些白。
    “傑奎利。”女王環視一周，看見兒子時她笑起來。雖然還是消瘦，至少她醒來了。
    “母親！”王子衝到棺旁，握住他母親的手，“您醒來了。”
    “是的，我的孩子。”女王微笑，伸手摸摸傑奎利的臉頰。
    安娜注意到她的眼睛是藍色，非常像某個人。
    “很像佐拉，對嗎？”歐伊納站在她身後，低聲笑。
    是了，佐拉就是金色頭發，藍色眼珠。
    女巫眯起眼睛冷哼：“說來，你們還真能瞞。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知道，原來精靈之森的王和黑精靈之穀的女王是兄妹。”
    “別衝我哼啊，我也是佐拉加冕之後才知道這事。”歐伊納擺著手一臉無辜，安娜再度冷哼，但也不再說什麼。
    女王還很疲累，她靠坐在水晶棺裏，揉揉兒子的頭發算作安慰後，她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安娜。
    沉睡並不代表一事不知。精靈樹在她醒來的一瞬已經告訴她她需要知道的所有事，包括女巫和兒子的交易。
    “賽菲傑羅利亞的女兒，”女巫衝她點頭，“感謝你的幫助。”
    “不客氣。”安娜垂眸頷首。再抬頭時，發現女王還在看著她，眼中有些鼓勵。
    女巫深吸一口氣，走上前。
    “女王。”安娜站在水晶棺一側，另一側是臉色依舊不好看，但明顯比之前好很多的傑奎利。
    女王微笑著上下打量她，直到她感到心裏發毛，女王終於慢慢收回視線。
    “你所做的一切為何，我已知曉。”她輕輕撫著手背，這話讓安娜心都吊起來，表麵還是沒什麼情愫。
    萬幸女王並未說下去。她閉上眼睛似乎是在讓自己緩過氣，幾個呼吸後再睜眼，她的臉色已經好看很多。
    “傑奎利，”女王看向她的兒子，眼底的溫和與千裏之外的佐拉相距實在太大，“別再為難這位女士，她為自己所愛已經付出太多。”
    “是的，母親。”傑奎利有些氣悶，但還是溫順地低頭。
    安娜毫不掩飾眼底的感激，女王衝她點點頭，之後她揮手讓兒子附耳過來。女王對傑奎利說了些什麼，後者臉色有些訝異，但還是點頭。
    女王微笑著轉眼看向安娜身後，始終保持警惕狀態的歐伊納。“年輕人，不介意的話你能隨我兒子一同出去嗎？”
    “哈？”歐伊納的表情明確傳達出“我介意”。
    但女王不再說話，隻是抿著嘴看他笑。
    傑奎利臭著臉慢慢晃過去，他拽著歐伊納的衣袖就把人往外拖。
    “嘿！對你舅舅的伴兒放尊重點！”
    “是嗎？那就是我錯了？舅媽！”
    “你！”
    好吧，理所當然，他們吵嚷著往外走。
    當安娜無法聽見他們的聲音，原本還躺在水晶棺裏的女王已經落到她跟前。
    長期沉睡讓女王身體晃了晃，扶住安娜的肩膀才站穩。
    精靈比安娜高出一個頭，這讓安娜不得不稍稍仰頭看她。女王眼裏始終都是溫和，這讓女巫有些懷疑她到底是不是那個冷冰冰的佐拉的妹妹。
    “別胡猜，哥哥是一個溫和的人。”女王輕輕順過安娜的頭發，深色慢慢褪去，女巫的頭發慢慢變回原先漂亮的金桔色。連帶尖耳朵也散去。“這才好看。”女王眯起眼睛，她拉著安娜的手，慢慢走向精靈樹。
    “平心而論，”女王開口，聲音輕緩，“我並不打算信任你。但是這樣的藥劑確實隻有我那小聰明的哥哥才能弄出來。而且風兒告訴我，你所做的一切是為了……”
    “您知道就好。”安娜迅速把她打斷。女王回頭看她一眼，挑起嘴角沒說話。
    安娜有些不安地撇過頭。
    女王低頭笑笑，她們已經走到精靈樹下。
    其實無論黑精靈還是精靈，他們都是同一個祖先。並不是說叫“黑精靈”他們的精靈樹就必須陰森古怪沉悶陰鬱，體現那個“black”。
    精靈樹高大繁茂，即使隔不了多遠就能看見一個樹洞，這也並不影響老樹的健康成長。安娜下意識由下而上去數，數到第八個樹洞時她停下，眯著眼睛試圖去看樹洞裏究竟有什麼。
    而就像是把她看穿，女王微笑著屈膝躍起，輕鬆跳到樹洞邊沿。洞口挺小，女王隻能一手抓著洞頂的樹皮，屈膝蹲在那兒。
    等她在跳下來，手上多了一個亞麻布包裹的繈褓。
    這運動讓女王有些犯暈，安娜忙上前把她扶住。精靈笑著擺了擺手，她把繈褓遞到安娜手上。
    女巫掀開繈褓的一角，裏麵躺著個嬰兒。
    紅色的頭發。
    “這是誰？”安娜把繈褓蓋回去，抬頭向女王確認。
    是確認，看見樹洞裏抱出的是個孩子再想到歐伊納和佐拉的爭吵，難保她不會這麼聯想。
    女王笑得和藹可親：“莫科特瑞森·安德烈的自我繁殖體。”
    怎麼聽起來那麼像歐伊納瑞森·安德烈的哥哥或弟弟呢？
    “嚴格來說，是歐伊納瑞森的侄子。”
    “……”
    現在女巫腦子裏有些亂。她必須得讓自己整理清楚佐拉到底在想什麼。
    治好患病的妹妹是親情使然，理解；不敢來見妹妹也許是心裏有愧，理解；偷來疑似自己伴侶私生子的侄子是幾個意思？想要認親嗎？
    安娜有些痛苦地扶住額頭。
    女王始終微笑著，等待女巫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