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交易總是互相性的。危險越大，回饋越豐盛。如果有可能，沒有誰會願意為財物送命。當然，如果這個回饋真的很誘人，那麼一切又可以另當別論。
    1576年夏克裏斯頓多諾克
    書自安娜妮卡”
    在某些時候，某些特殊時候，沒人希望自己被打擾。哪怕隻是一隻蚊子在旁邊嗡嗡叫，也絕對不行。
    但是傑奎利偏偏被打擾了，在他最不想被打擾的時刻。敲響大書房門的還不是一巴掌能拍死一群的蚊子。
    王子一腳踹開壓在他身上的騎士，他以最快速度整理好幾近散架的衣服，爾後坐到辦公桌後麵，陰寒著臉指使曼森去開門。
    書房門外站的是自稱來自珊瑚島的女精靈。
    顯然女精靈的臉色很難看，不知為何。
    “王子。”女精靈無視了開門的騎士，大步走進來，走到書桌前，兩手碰地撐在書桌上，“我為我的失禮感到抱歉，但是，非常對不起，我想珊瑚島不能再等下去。我們需要您的幫助。”
    “既然你都這麼爽快，我就告訴你。我的母親正在沉睡，我不知道她能在什麼時候醒來。”言下之意就是，我們幫不了你。
    女精靈眯起眼睛。曼森站在她身後五步遠處，手按在劍柄上，隨時準備動手。
    “好吧！”最後女精靈猛地挺直腰板，曼森險些抽劍砍掉她的腦袋。
    安娜就像沒注意到背後的危機，她抱著胳膊在書房裏轉圈，然後她再度走到桌前，兩手撐在桌上。
    “除去珊瑚島答應你們族群的，我再以我個人的名義，”女精靈冷著臉，“我另外答應你兩個條件，你讓我見到女王，完成我的任務。”
    “你覺得我會信任你？”
    “你不會。”
    “哈！”傑奎利挑起眼角，眼底嘲諷不言而喻。
    安娜站直了，安靜看著桌後的年輕王者。
    “如果我能讓你母親醒來呢。”她沒什麼情愫地說。
    傑奎利沒說話，隻是眼中嘲諷更甚。
    安娜扯扯嘴角，她抱住胳膊：“反正你也不知道你母親什麼時候醒過來，還不如讓我試試。醒來了，大家各取所需，沒醒，我們馬上就走，再不打擾。”
    “這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王子翹起二郎腿。
    女精靈撥開耳邊的半長發，“你母親有一半的幾率醒來。”
    “哈！”傑奎利偏過頭，明顯的不信任。
    安娜抿嘴看他。
    兩人僵持將近一刻鍾，傑奎利看過來，臉上已經沒有笑意：“告訴我你是認真的。”
    “我是。”
    王子眯起眼睛站起來，他猛地拽過安娜的衣領，倆人額頭狠狠撞在一起。
    “聽著，奇怪的黑精靈，”傑奎利幾乎是在咬牙切齒，“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但是你最好記住，我的母親醒來，大家相安無事；我的母親沒醒，我會殺了你，因為你在我快絕望的時候給我無謂的希望。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的同伴走，作為最後的仁慈，我不會讓你的靈魂孤單。”
    “成交。”安娜幾乎沒怎麼猶豫。
    他們看著雙方，傑奎利幾乎是要把女精靈的那臉冷漠刻在自己的眼珠子裏。
    最後王子鬆開手。
    “斯托菲爾德，”傑奎利鬆開手，看向女精靈身後的騎士，曼森眼底毫不掩飾的憂心讓王子的心情好了那麼一丁點，“記得待在你該在的地方。”
    “是的，王子。”
    這時候的曼森可算靠譜了些，可惜傑奎利覺得自己更待見他平時不著四六的死德性。
    他們離開大書房，卻發現女精靈的侍從之一，那個年輕的成年紅發精靈，他倚著不遠處的欄杆站著。看見他們出來，精靈站直了，表情似笑非笑。
    “安娜。”歐伊納衝女精靈揮揮手，後者轉頭看向傑奎利。他們停下來，在走廊上沉默。
    沉默，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好吧，”最後是傑奎利的妥協，他根本就是在咬牙切齒，“隻能多帶他一個。”
    “感謝王子的慷慨。”安娜假笑。
    這讓傑奎利非常想撕開這女人的皮，讓皮囊下的真實曝光於天下。
    感謝精靈之神，他們最後再沒遇到誰。傑奎利隻顧大步往前走，全然不管後麵的精靈跟不跟得上。
    哪怕能接住風的力量，一路跟下來三隻精靈都有些喘。
    而等傑奎利停下，他們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黑精靈之穀很遠——至少這地方歐伊納和安娜從不知道。這裏四周都是陡峭的山石，就像一個巨大的石頭盆，而他們在盆的邊沿，正對麵的石壁以奇怪的樣子拚合在一起，似乎力氣大點就能把它們掰開似的。
    “歡迎來到我們的精靈樹。”傑奎利冷笑起來。
    安娜站在他背後，她大概能看見傑奎利在兩塊石頭上做了什麼，可惜王子的用身體擋住了自己的大部分動作。
    就像鑰匙插進鎖眼裏，然後扭到正確的方向，巨石像推拉門一樣被傑奎利輕易拉開。
    裏麵是巨大而黑暗的空間。借助外麵的光，安娜大致能看見從洞頂垂下的藤蔓植物。
    紫黑色，顏色深到似乎碰一下手上就會粘上濃厚的汁液。
    安娜一言不發，歐伊納裝腔作勢兩手抱在胸前，一隻手輕輕掩住口鼻。
    王子並不在意身後是什麼情況，他隻是深吸一口氣，然後走進去。
    安娜理所當然跟上，進入洞穴前她發現曼森握著劍站在洞口，目光追隨著已經走進深處的傑奎利，止不住的擔憂，卻沒有再往前走一步。
    好歹也是皇家騎士。
    安娜衝他點點頭，之後拽住心不甘情不願的歐伊納，跟上傑奎利的腳步。
    洞穴昏暗曲折，細微的光來自山壁石縫中的熒光植物。細微的光線足夠安娜在跟上傑奎利的同時看清腳下。
    幽穴深處有水聲，偶爾會有細微的風劃過安娜的頭發。植物在越深處長得越旺盛，壓根違反了綠葉植物光合作用的生長規律。
    不過這都不是安娜該在乎的。她想她現在應該注意的是跟上黑精靈王子的腳步，天知道這人越走越快了。似乎帶著些亢奮，與期待。
    昏暗中他們拐過好幾個彎，其中幾個彎要不是安娜拉著，歐伊納早就走丟。
    最後，當傑奎利腳步終於放慢，安娜發現山壁縫隙裏的發光植物似乎多起來。
    “……我們這是在哪？”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對於女精靈的問題，王子沒回答。他隻是慢慢往前走，撥開垂在眼前的藤蔓，老遠他們看見細微的光。
    那抹光隨著他們的靠近越來越大、越來越亮——那是洞穴的出口。
    安娜拉緊歐伊納，她緊跟在傑奎利身後。
    突如其來的光線理所當然晃花他們的眼睛，安娜眯著眼適應了半晌，然後。
    “哇哦！”
    當然，發出驚歎的不是她，是背後的歐伊納。不過這也不妨礙她發出相同的聲音。
    這的確值得人驚歎。
    誰會想到在石頭洞穴的深處，居然還有一方廣闊的空間，陽光從空洞的穹頂灑進來，崎嶇石堆往中心開始慢慢長草，最中間佇立著一株巨大的、枝繁葉茂的樹。
    安娜清楚看見，那巨樹底部有個樹洞，裏麵放著一副水晶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