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過完美反而易生極端，沒有什麼事物是完美而無缺陷的。但是當所有的缺陷融於一體，那又是另一種極端的完美。
    1422年春黑精靈之穀
    書自安娜妮卡”
    傑奎利最近非常頭疼。
    不止是因為他母親的病，也不止是因為精靈之森的尖耳朵同族日漸霸占他們的領地，很大一方麵他的頭疼源自於他的新騎士，一個叫曼森的雄性精靈。
    “嘿，傑奎利！”黑色短發的家夥就這麼倒吊著下來，金色的眸子直勾勾盯著傑奎利的腦門，“黑精靈的王子，你又在幹什麼呢？”
    “……曼森，”傑奎利沒停下筆，雖然他真的很想把手裏的羽毛筆拽在曼森臉上，“我有沒告訴過你，別那麼叫我。”
    “三小時前你這麼說過。”曼森從傑奎利頭頂橫亙的樹枝上跳下來，三百六十度轉體完美落地。
    傑奎利恨不得打斷他的腿。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你總是在挑戰我的底線？”傑奎利把筆戳回墨水瓶裏，抬起頭皮笑肉不笑注視著曼森。
    後者眨眨眼睛，居然透出點委屈來：“因為你一直不理我啊，我很無聊的。”
    傑奎利麵無表情低下頭，抽出墨水瓶裏的筆，又開始在羊皮紙上寫寫畫畫。
    曼森大喇喇探頭過去，毛刺刺的短發戳了傑奎利一臉：“你又在畫什麼呢？從早上開始你就在不停地畫。”
    “……把你的腦袋挪開。”傑奎利沒什麼情愫地說，同時匕首抵在曼森脖頸大動脈。
    騎士馬上舉起雙手，誇張地往後退兩步。然後他蹲下來，可憐巴巴看著桌案邊奮筆疾書的黑精靈王子：“你又凶我。明明我們說好的你一個月不凶我。”
    “那是我們一年前說好的。”傑奎利頭也沒抬。
    曼森憋著嘴，就快哭出來的丟臉樣子。
    這要讓其他黑精靈戰士看見還成何體統？！
    傑奎利陰著臉站起來，走到曼森麵前，抱著胳膊俯視他。後者立馬乖乖站起來，高過王子一個半頭的身高讓傑奎利的俯視變仰視。
    “曼森？”傑奎利微笑。
    騎士起一身雞皮，“是……在！”
    傑奎利笑而不語，曼森俯視他，一臉可憐兮兮。一刻鍾後，曼森灰溜溜提著他的劍和弓箭離開書房。
    房門口的曼陀羅花打著卷，曼森鬱悶地看著那黑色的玩意，他蹲下來，一把抓住一叢緊挨著生的曼陀羅，眼神一厲將之連根拔起。
    下一刻，黑精靈之穀深處，黑精靈王族大書房門口，爆發出一串淒厲恐怖彷如餐刀刮磁盤的尖叫。
    “曼森·托斯菲爾德！！！”
    更加尖利恐怖的咆哮過後，曼陀羅草的尖叫瞬間停息。
    傑奎利青黑著臉衝出門，曼森正把尖叫中的曼陀羅草塞回土裏。
    “曼森。”傑奎利笑得牙齒都快被咬碎。
    曼森提起武器趕緊跑。
    衝到拐角的時候他沒看路，砰一下和另一人撞個滿懷。
    騎士後退幾步，扶正被撞歪的肩章，剛抬起頭，正見一個女性黑精靈正歪頭打量他。女精靈身後還跟著三隻雄性精靈，似乎是她的隨從。
    “……斯托菲爾德騎士？”女精靈試探性地提問。
    曼森立刻冷下臉：“你是誰，從何而來，為何來此？”
    “我叫安娜，來自外海的珊瑚島。”女精靈向他行禮，以精靈最謙恭的姿態，“我們再一次遭到樹神的攻擊，我們的王希望我們能帶來強大的增援力量。”
    曼森挑起眉頭沒說話，女精靈說完之後並沒有更多的表示，隻是站在那裏，似乎在等待騎士的指示。
    “好吧，”最後，曼森聳聳肩，“看在你是女士的份上。待在這裏，和你的隨從。”
    “好的。”女精靈再度低頭行禮。
    騎士扶著長劍穩步離開。
    而事實上，轉身的一刹那，曼森表情有些複雜。
    樹神和珊瑚島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他們確實知道，但是此前無冕之王從未向外求援。這次突然派人來，用意難說。
    而且派來的是黑精靈。
    他可從不知黑精靈什麼時候能上台麵了。
    疑點很多，曼森抿著嘴走到書房門口，他敲敲門，聽到裏麵喊進，他推門進入。
    然後偏頭躲過劈頭蓋臉砸來的墨水瓶，連帶瓶子裏寫禿的羽毛筆。
    “王子，”他說，這成功讓傑奎利勉強忍下臉上怒意，“珊瑚島來了使者，他們希望得到我們的幫助。”
    “珊瑚島？”王子思索一陣，五秒左右，終於他想起來前段時間有消息，說是樹神又和珊瑚島打起來。
    “這可信嗎？”傑奎利挑著嘴角皮笑肉不笑，曼森繃著臉沒回話，王子頓覺無趣。他低頭看著卷宗，揮揮手，“讓他進來，我和他談談。”
    “是‘她’。”曼森抿嘴糾正，在傑奎利一臉糾結把腦袋抬起來之前，他已經推門出去。
    小半刻，以一黑發女精靈為首的一隊黑精靈走進來。一女三男。
    “傑奎利王子，赫爾女王的兒子。”女精靈率先低頭行禮，之後三個男性彎腰低頭。
    傑奎利莫名有種不和諧感。
    “你是誰？為何我對你沒有一點印象。”他毫不忸怩直奔主題。
    女精靈僵了下，慢慢開口：“我是安娜，來自西方海域的珊瑚島。我們在與樹神的戰爭中遇到了麻煩，需要您的幫助。”
    “求助？還是交易。”傑奎利低頭翻看卷宗，尖耳朵卻是稍稍支棱著的。
    “交易。”女精靈麵無表情，“您的母親給予我們幫助，我們無償答應您兩個要求。”
    顯然女精靈的答案並未與同伴商討，三位男性精靈麵色都有些難看。最為年長的那個情緒收斂倒是很快，黑紅色半長發那個眯著眼睛似乎有話想說，最年幼的那個險些伸手去扽女精靈的衣擺。
    傑奎利好笑地挑起嘴角，但他並未漏掉女精靈話中的關鍵。
    “你要我母親給你幫助，而不需要我們借給你軍隊？”王子挑高一邊眉梢。
    女精靈頷首：“是的，尊敬的王子。”
    “理由。”
    “我們的王告訴我，多年前他曾在女王這裏留下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必要時候可以給予我族莫大幫助。”
    女精靈神色嚴肅，不像有假。
    不過這世上，會騙人的精靈多了，更何況是世人傳說中“陰險狡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黑精靈。
    傑奎利抿著嘴沒說話，被在背後的手指輕輕彈動，站他斜後方的曼森看得清清楚楚。騎士麵無表情退出門去。同時王子仰臉笑起來。
    “現在不早了，四位先去休息如何？”
    沒等女精靈回話，黑精靈侍者已經進來。傑奎利背過身，不再說話。
    三位雄性精靈麵有慍色，但都沒發作。女精靈神色自若，她向傑奎利鞠躬行禮，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大書房裏隻剩傑奎利一個人時，王子轉身看向木門，他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