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亮自西方升起，太陽從東方落下。
    如果有一天星辰真的這樣行走，那就說明世界瘋了。
    1422年春西方森林
    書自安娜妮卡”
    對於珍貴的東西，精靈總會下意識把它們藏起來，藏在安全的地方，讓誰都找不到。
    但是南方苦艾對於精靈來說並不是那麼寶貴。至少和金桂樹比起來，南方苦艾就像路邊生長的狐狸草那樣。
    狐狸草在精靈之森就像人世間的狗尾巴草，所以南方苦艾就像白車軸草那樣，幾乎滿地都是。
    當然，也隻是在精靈湖岸，南方苦艾到處都是。
    “這東西長得很快，所以就算被帶走很多我們也無所謂。”佐拉倚著一棵枯樹，那上麵長滿南方苦艾的幼芽。
    金色頭發亞麻色長衫的、冷冰冰的精靈王，以及翠綠色小指大小的、一叢一叢的植物秧苗。
    這搭配怎麼看怎麼奇怪。
    “這是精靈與女巫之藥，”安娜蹲下來，她揪起一小片嫩葉在指間搓揉。植物綠色汁液沾了一手，女巫眯著眼睛要笑不笑，“是誰向你們要的南方苦艾？”
    “我說是人類你信嗎？”回話的是歐伊納。佐拉冷著臉把腦袋撇到一邊。
    “你猜。”安娜微笑。
    佐拉沒什麼表情，歐伊納皮笑肉不笑地看她。
    女巫聳聳肩，“好吧，我知道了。你們可知道那些人為何要取走南方苦艾？”
    “他們似乎是替一個女巫來。”歐伊納揪著下巴。
    “哪個女巫？”
    “安娜妮卡，”佐拉突然出聲，女巫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揪著歐伊納的衣領，“少見你如此失禮。”精靈王挑高眉梢，眼底戲謔很明顯。
    女巫愣了下，隨後閉上眼睛，鬆開手。
    “我很抱歉，佐拉。”她看向歐伊納，後者捂著脖子後退兩步，“告訴我，那群人是替哪個女巫來？除去南方苦艾，他們是不是還帶走了狐狸草、菖蒲和湖畔的蘆葦花？”
    歐伊納很想打趣說是不是就是你叫那幫人來的，但看安娜眼中急切不像假裝，他閉上嘴點點頭。
    女巫卻愣住了。
    她睜大眼睛半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直到歐伊納伸手在她麵前晃晃，安娜突然抓住她的手：“告訴我，那群人是從什麼方向來，他們穿著什麼衣服，身上是不是有龍血樹的味道？”
    “你的問題太多了。”冷冰冰一隻手橫過來，把安娜的手拍開。
    佐拉收回手抱住胳膊，他上前一步，“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給我回報。”
    “佐拉，我竟不知你幾時變得如此小氣。”安娜挑起嘴角，笑意甚至都沒傳達到眼角。
    “也許從我丈夫被黑精靈勾走的那一天。”佐拉冷笑，在歐伊納辯解之前一腳踩在他腳背上。
    現在湖畔隻剩下歐伊納的哀叫。
    安娜真心笑出來，被歐伊納吼了幾聲沒人性，她笑容漸漸淡去。
    “好吧，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麼。”
    “變成黑精靈，”最終目的即將達成，佐拉目光淩厲，“進入他們的巢穴，看看他們的女王究竟是怎麼了。把精靈樹第八個樹洞裏的那個嬰兒帶到我身邊。”
    安娜沒說話，事實上，她眯起眼睛把佐拉上下打量個遍。
    這讓精靈王非常不舒服，“怎麼，你想說什麼？”
    “你為什麼不親自去？”顯然女巫很不理解，“如果你親自去，說不定你會得到更多你想要的。”
    “你認為我還缺少什麼嗎？”佐拉一臉譏嘲。
    安娜抿上嘴不說話，這反倒讓精靈王局促起來。最後佐拉袖子一甩轉過身去：“變身藥劑我們會給你，今晚你去挑選適合的隨從，明天我送你到黑精靈的山穀。”
    “感謝你的慷慨。”女巫稍稍欠身，似笑非笑。
    佐拉和歐伊納率先離開精靈湖，安娜站在湖邊，好半天她蹲下來，手掌抹過水麵，倒影已經是另一幅畫麵。
    幾個年輕的、獵人裝束的人走進來，他們分頭行動，取走了一些東西。最後一個年輕獵人走到湖邊，他掬起一捧水喝，之後畫麵消散，安娜看見自己麵無表情的臉。
    湖體記憶有限，能看見這些已經非常不錯。
    她站起來，努力回憶這些獵人的身姿裝束，試圖找到一些線索。但現實總是很無情。獵人們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獵狼人，他們神誌清明，也不像被人下咒利用。
    女巫惱怒地踹了顆石頭下湖，咚聲和激起的水花漣漪讓她更加煩躁。
    安娜抱著胳膊往出口去，大老遠的，她看見一人守在精靈湖出口，身邊還站了個瘦小的精靈。
    “杜修。”走近了才和人打招呼，安娜垂著頭看起來沒什麼精神。
    杜修有些奇怪地偏頭看她：“怎麼了我的朋友？你看上去並不好。”
    安娜搖搖頭，跟著她注意到杜修身後的小家夥。
    和杜修一樣的暗金色頭發和臉型，眼睛卻是灰綠色的，五官也更清秀些，也許是年紀還太小。
    “你的兒子？”安娜低頭看他，精靈往後站了些，杜修擋住他半個身子，他握緊手裏的弓箭。
    “不，這是我哥哥的兒子。他叫柯爾。”杜修揉揉柯爾的頭發，一臉自豪，“年輕的優秀戰士！弓箭和長劍都用得很好。”
    女巫稍稍笑笑，跟著她抬頭，看向自己的老朋友：“杜修，這裏有個免費去黑精靈山穀旅遊的機會，你想要門票嗎？”
    杜修眨眨眼，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拍著安娜的肩膀笑得豪爽：“求之不得啊！在這裏待久了實在太悶。”頓了頓，他稍斂笑容，壓低聲音湊過去，“不過啊，你的門票對未成年精靈能否半價？”說著他拍拍柯爾的肩頭，年輕精靈正抓緊他的衣擺，警惕地盯著安娜，“看起來我的小侄兒並不希望我丟下他。”
    “噢……”安娜眯著眼看過去，回敬他的是精靈帶刺的目光。
    女巫笑笑，轉臉看向他的老友：“既然是優秀的戰士，相信他也不會為我們帶來麻煩。”
    “他會給我們莫大的幫助！”杜修自豪地拍胸脯，沒注意到柯爾一瞬的放鬆，以及收回來的、之前抓著他衣擺的手。
    安娜眯起眼睛，沒發表什麼意見。
    晚上女巫被安排在王樹附近，停了半夜的無營養吵架及半夜的嗯嗯啊啊。早上再到空心樹去，雖然神色依舊，眼底的黑眼圈是遮不住的。
    要出發時佐拉忍不住把杜修叔侄倆打量打量再打量，直到最後柯爾快被看毛了，精靈王轉頭看向女巫。
    “你確定就帶這麼點人？”
    語氣中的不放心非常明顯。
    柯爾剛要發作，杜修和安娜同時把他攔住。女巫臉上帶著笑，轉頭看佐拉：“這點人確實不夠，我是怕您不許我帶走太多精靈。”
    “放心，我不會阻攔你。”說著佐拉側過身，還真是一副任君獅子大開口的樣。
    安娜笑容更甚：“那麼好，請歐伊納和我一起走。”
    佐拉臉僵了下。
    之後眼看著精靈王一臉扭曲目送伴侶歡天喜地離開，柯爾瞬間有種揚眉吐氣的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