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會喜歡上什麼人，這完全遵從於內心。一個人可以愛上一個美女，也可能會對一個巨怪動心。誰也無法預測。
    蝴蝶喜愛花朵，但有時她會停在人的指尖；飛鳥翱翔藍天，但有時他不介意為遊魚折斷翅膀。
    愛是世間最珍貴的東西，沒有人能給出一個完美的解釋。
    1422年春聖佛羅倫薩
    書自安娜妮卡”
    “嘿！你！人類，你為何在我的領地？”黑色鬃毛的巨狼從樹上躍下，身姿矯健。它的眼睛是紅色。
    “這叫什麼？糖？那是什麼玩意？”紅眼睛的男人舔了口焦黃色的糖，他臉上出現驚喜的神情。
    “巴特？蝙蝠？什麼鬼名字！”巨狼靠在樹旁，懶神無氣打了個哈欠。
    “嘿巴特！”男人出現在鎮子裏，紅眼睛裏第一次有了笑意。
    “巴特，我想吃餅幹。”巨狼臥在他身邊，任由他靠在厚軟的毛皮上。
    “巴特……別走好嗎……？”男人拉住他的衣擺，低垂著腦袋盡量表現出懇求的樣。
    “巴特，巴特……給我，巴特……”男人把他抵在樹幹上，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邊低語，一遍又一遍地親吻他，一遍又一遍地進出他。
    “巴特！離開這裏，快！”男人把他推開。
    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見男人的紅眼睛。
    ……
    巴特曼猛地睜開眼，他花了很久才讓視線聚焦，他看見屋頂上他用木炭描出的狼，他翻過身，身體緊緊蜷在一起。
    思念絕對是這世上最痛苦的東西。
    他狠狠閉上眼咬住自己的嘴唇，過了好久他才平複。他坐起來，盯著自己的雙腳。
    維傑尼亞還在睡，小姑娘一點都沒被哥哥影響，她睡的很香。
    巴特曼看向窗戶外麵。人們和平常一樣，大胡子在叫賣牛奶，皮克在切割剛宰殺好的豬，莎蘿太太在用布條捆綁的撣子驅趕麵包上的蒼蠅。
    大家就像往常那樣，似乎每個人都忘了昨夜他們燒死一個女巫。
    噢，女巫。
    巴特曼想起昨夜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知道他為何找女巫，那個女人認識被燒死的女巫，那個女人身上的味道就是被燒死的女巫屋子裏魔法蠟燭的味道……那個女人很可能也是女巫！
    巴特曼下床開門衝下樓去，他甚至沒穿鞋襪和外套。
    母親在廚房裏，父親下地去了。沒人看見他離開。
    他衝到街上，險些撞到來送牛奶的大胡子。青石板上的渣滓紮得他腳疼，他呲牙咧嘴一瘸一拐跑向廣場，昨夜的炭灰已被收拾幹淨。那裏什麼都不剩。
    巴特曼茫然地在廣場轉來轉去，迫切的願望讓他想找到那個女人，也許她是女巫，也許她可以幫到自己。
    “巴特？”長椅上織毛衣的赫特魯太太問道。
    噢！赫特魯家是開旅館外帶租房子的，她也許知道什麼！
    巴特跑過去，他跪坐在赫特魯太太身邊，他挺直了腰板，兩手搭在太太的膝蓋上。
    “赫特魯太太！我有一個重要的問題！”他說，濕潤的眼睛讓他看起來那麼真誠。
    赫特魯太太放下手裏的織針，她把少年扶起來，“噢我的好孩子，你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會盡量回答你。”
    “鎮子裏是不是住著這樣一個女人？”他抓緊女士的手，“她……大概比我高一個頭，她穿著長裙，應該是黑色，或者深深的藍色；她的頭發大概是淺栗色的，到胳膊，有點兒卷；她拿著一本書，紅色的封皮，書脊還有羽毛筆。”
    “噢……噢……”赫特魯太太稍稍仰起臉，半晌她低頭看巴特曼，“也許，那邊藍色房子的洛克特家，他們家的女兒就是淺栗色頭發，但是她不喜歡深色的裙子……噢！那位小姐！”
    “那位小姐？”巴特曼瞪大眼睛。
    赫特魯太太衝他微笑：“是的，那位小姐。一個月前她用兩個金幣向我租了蘑菇林的房子，和一小片蘑菇地。她穿著蘭色的長裙，不注意還真容易看成黑色的。她頭發是金桔色，晚上看倒是挺像淺栗色。她似乎是作家，因為她一直在她的書上……嘿，巴特！”
    赫特魯太太還沒說完，巴特曼已經衝出去。
    現在的年輕人，女士搖著頭，重新拿起織針，真是見不得漂亮的姑娘。
    好吧，太太，您的思維完全不在正確的路上。
    巴特曼選擇最近的路跑去蘑菇林。泥土地上的石塊和小樹枝戳著他的腳，他不得不放慢腳步。他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踮著腳前進，同時不斷痛悔出來時怎麼不穿鞋。
    突然他踩到了什麼，膈著他的大拇指。他痛呼一聲跌坐在地上，抱著腳要緊嘴唇不讓自己再哼出來。
    他沒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噢。”直到他背後傳來一個女聲，巴特曼轉過身，同時手腳並用往後退。
    “是你。”女人站在他身後。
    蘭色的長裙，金桔色頭發。她挎著一隻竹籃，籃子裏有蘑菇，還有幾個漂亮的，似乎是鳥蛋。
    她神情冷漠，一如昨晚巴特曼看到的那樣。
    巴特曼咽了口口水，然而沒等她說話，女人已經收回視線，慢慢往前走。
    “嘿！你等等！”巴特曼站起來想追過去，結果卻因腳痛又跌坐在地。
    他捂著腳一臉痛苦，然後他發現一雙黑色的靴子停在自己麵前。陰影罩在他頭頂。
    他抬起頭，看見女人無表情的蒼白的臉。
    “沒穿鞋就跑來？”
    “……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巴特曼仰臉看她，沒有做出抓她籃子或裙子的失禮舉動。
    女人安靜地看著他，並不表態。
    巴特曼咽了口唾沫，他右手握拳放在胸口：“我發誓！我不會給你添麻煩，我會找到個完美的理由來這裏，你需要什麼東西我給你找，隻要你幫我！”
    女人沒說話。她眯起眼睛，半晌，她轉身離開。
    巴特曼坐在那，一下子泄了氣。
    他本就不太敢期望女巫會幫他。畢竟他的要求是如此荒謬——希望女巫幫他找到一條狼人。再加上之前他已經害死一個女巫，人家不願意幫忙也是理所應當……
    巴特曼盤腿坐在那，他看著正在淌血的腳板底發呆。
    直到一個布包丟到他懷裏，一雙布鞋被丟到他麵前。
    “用草藥和紗布包好你的腳，穿上鞋子。”女巫再度出現在他麵前。她拎起裙子坐在前頭點的樹樁上，她翹著腳看巴特曼，很明顯不打算幫忙。
    少年愣了好久，之後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慌忙打開布包，倒出裏麵的罐罐盒子還有紗布，笨手笨腳地處理起自己的傷口來。
    “你是誰。”在他忍痛上藥時，女巫問他。
    “噢……我，我叫巴特曼。”
    女巫點了下頭，“安娜。”
    這是個好的開頭。
    巴特曼開始纏紗布，他看上去那麼開心。
    “所以，”安娜看著他，“你希望我如何幫你。”
    “我！”巴特曼迅速抬起頭，動作太大致使他搞翻了一瓶藥劑，安娜麵色不變，“我希望你能幫我找一個人，我是說，狼人……”
    “喔噢。”安娜麵色如常。
    巴特曼緊張地看她，直到女士站起來。
    “穿上鞋，跟我來。”
    安娜往前走，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