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曉寒未盡梨花落 第27章 流水斷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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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蕭)
圍繞這一角小院的老槐林一片安寂,隻輕細的風聲與偶爾的鳥鳴。
未想過他竟會說這樣的話,怔愣之間,問題已張口而出:“你,為何要殺那些人?又是為何,要以那樣的方式?”
即使已根據所查線索資料有了大致的推斷,但,最好還是再聽聽本人的說法。
此外,關於此次行動得到的上級示意也不免讓人覺得這之中還有些別的蹊蹺——聖上隻限令將此案偵破,並未言明對凶手的處置態度。而從大理少卿的話中可以聽出刑部某位大人的意思是寧抓死屍。不過少卿他素來是一意可孤行,故而他的示意是查明真相為先。至於京兆府,不知那位刑部某大人是否也將同樣的意思傳達到了,也不知對方對此的態度是如何,由此種種,最好是趕在京兆府的人來之前……
蘇竹一手輕捧了茶盅在鼻前輕嗅,隔了片刻,才淡笑著看了過來:“看寺丞大人的樣子,應是有所推斷了罷?不若寺丞大人先說說你的推斷,若有所出入,在下再告訴寺丞大人?”
盡量冷靜地回視他,卻在一片淡然的眼神之中找不到一絲縫隙。
若是由我將推斷說出,他完全可以根據我所說的——即使與事實完全不符——也可胡編些說辭將本就錯誤的推斷變為錯誤的“事實”。
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隻能順著他的意思,一邊說著推斷,一邊注意觀察他的神態變化。
將這些日來搜集的線索在腦中再整理了一遍,開口道:“這一個多月來,這一係列案件的死者一共五人,其中有兩人是同鄉,另兩人是同批進士。不論出身或是交情,都找不到共通之處。但再深入尋查,還是勉強找到了一個共通之處。”
“其中三人,都曾在八年前京城的科舉考試中擔任官職。另有一人為那一年的科舉進士,雖是榜上末位,但後來也是官至顯貴。另外,那一年的科舉考試還有一人也參加了,那人就是西平公主駙馬薛嶝的幺弟薛歲,為進士榜的倒數第二位。”
“大理寺還真敢查啊。”蘇竹輕點頭道,語氣流露幾分稱讚,麵上仍是淡笑不變。
“而這與你的關聯,還是多費了些功夫。最終查得,明州南鎮李氏,曾為書香世家,但在百年前就已漸衰敗,一直到二十幾年前,終於隻剩孤兒李瑾一人。李瑾於八年前寒冬之時因疾辭世,在那不久之前,他從明州趕到京城也參加了那一年的科舉考試,可惜再次無名。”
“而這位李瑾,就是你的父親。”
蘇竹點頭,“我和妹妹都是隨母姓。”
“八年前曾有人舉報科場舞弊,隻可惜最終不了了之。”我繼續說道,“我得大理寺令,當然,這其中又是費了不少功夫,終於查閱到了當年的答卷。我雖非讀書出身,但也稍微能覺出其中優劣高下。以蘇公子你的父親當年的答卷,或許真的可為當年進士。恕在下不敬,或許,蘇公子你的父親當時也是因受此不公,才以至於……一病不起。”
蘇竹點頭微笑:“寺丞大人所說的每一句,都對。”
“都對?”若真是如此,“你為何不對薛歲下手?”
蘇竹輕抿一口清茶,轉眸望向廳外,緩緩道:“薛歲他是個天性自負之人,不過,確實是小有才華。而且,這件事,他並非謀劃之人,也並非得利之人。”
“得利之人,已被你殺了。”就是那個當年的末位進士,後來為梁王所倚重的戶部員外郎張成,“梁王的人,你也敢動。”
蘇竹輕笑出聲:“不過一介心懷怨恨的平民而已,無牽無掛,有何不敢?”
無牽無掛……在蘇竹的父親李瑾去世之後,他的妹妹蘇燕,也在三年前因病辭世。
而在將這些人絞殺的同時,剝去衣物令其赤裸示於人前,是對科場舞弊一案表達憤怒的特別方式麼?
於情於理,都已說得通了,但——
“這些案子,真的,都是你一個人所作?”借助於細絲線作為殺人工具,並以絕佳的輕功與千麵技法將令人不及看清的手法實現,這些,雖說得通,但到底隻一個人完成的話,是否,太過艱辛……?
蘇竹“哦?”了一聲,饒有興趣但望著我,“寺丞大人以為……還有隱情?”
“沒有麼?”
“寺丞大人真是高估在下了,能將想殺之人以最適合的方式除去,在下已是竭盡所能,”蘇竹道,說著,輕放下手中茶盅,站了起來,“沒想到,還是這麼快就被查了出來。”
意識到京兆府的人可能很快就會出現了,不由又問了一次剛才他沒理會的問題,“適才來過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我已說過了,那人與此案無關。不過是一個曾有過一麵之緣的人。”蘇竹淺笑著說道,回過頭望了我一眼,又繼續向院子方向走了兩步,“寺丞大人專程來此,也不是為了別的事吧?”
片刻,他才再轉身,“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覺得,你和一個朋友有些像。”適才,確有片刻的愣神。
“……是麼。”
起身走到了他的旁邊,還想再問些什麼時,空氣中忽傳來了一聲異響,隨即疾抬手撥開了忽然朝這裏飛來的利箭。
“噔”的一聲箭直直插在了一側的屋柱上,力道極大,箭羽上有京兆府印章記號,若未及時撥開,這箭已穿身邊之人胸口而過。
到底是為刑部某位大人所說動了麼?京兆府?
“明寺丞好速度。”從槐樹林中走出的劉少尹道,沉青的臉色,語氣間更是含了怒意冷厲。
那位女捕頭也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看臉色亦是怒氣騰騰。
“嗬,事出緊急,還請劉少尹見諒。”隻得是笑著賠罪。
“好了,人到齊了。”蘇竹望見麵前場景,淺笑著走出了廳堂,到了院子中,目光轉向了劉少尹,“這位就是聞名京城的劉少尹了?久仰久仰了。此前京城的一係列戲子殺人案,凶手——”
“——就是在下,名蘇竹,明州南鎮人氏。各位也都已找到了確實的證據罷?我,也沒什麼要申辯的。”
說話之人麵上仍是那樣淡如出塵謫仙的笑,即使在此時看來也仍令人無法相信他就是凶手……那麼到底,他適才究竟是都說了實話麼?還是?
“那麼請你——”女捕頭上前一步,準備將蘇竹逮捕。
正這時,蘇竹卻轉眸望了我一眼,唇邊淡笑依然,下一瞬,卻忽然一側倒去,唇色瞬間變了青紫,側脖頸一根青筋暴起,跳動了三下,便再無動靜。
是一種相合才可發揮毒效的毒物。
恐怕他之前就已服用了其中一樣,而茶水之中則含有另外一樣,兩樣相合,一刻的時間,正好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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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竹)
太過蒼白的陽光終於模糊成了一片。
再不用費盡力氣去呼吸了。
一切,一切,都在迅速地下沉……
但很奇怪……此時,竟是感到莫名的安心……
在啟程前往京城之前,已將留在明州南鎮的一切都清理好了。唯一沒想到的是京兆府和大理寺竟都在查……嗬,這一潭深水,實在是比我想象得還要深……不過,我已得償所願……
有很多畫麵從眼前浮過,其中一幅,那是好幾年前,她離開的時候……
“對燕兒,這是必須的救命之物,你拿著。我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根本看不清,她的神情是否也如她所說的話那樣絕情。
隻可惜,三年後的冬天,又是一場風寒,燕兒的身體變得異常衰弱,再沒能……堅持下去……
在父親辭世的那段時日,燕兒的身體因傷心過度而變得更差,甚至連一場普通風寒也可能隨時奪去她那可以溫暖人心的笑容……
“哥哥,你對嫂子比對我還好啊,我吃醋了。”能看見她這麼說著玩笑話時那天真而又幾分狡黠的笑著的臉。
若不是……
當時,和她一起,為了能夠更好地治療燕兒的身體而到京城賣藝求生……
而後來,她……
如今,我也要走了……燕兒,還有爹,很快,能……再見到了麼……
而唯一放心不下的你……不……一定……仍是一切……都好……
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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