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曉寒未盡梨花落 第12章 鏡湖妖異(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0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敏王府的一位申少傅,因涉嫌貪汙巨款而於昨晚畏罪潛逃。”明蕭歎息道,“就差那麼一點點,讓他逃了。”
說話間,忽又想起了昨晚所見那庭院之中的奇怪花草,便問他京城中是否有人嗜好養些奇花異草。
“奇花異草?”明蕭“咦”了一聲,疑惑道。
我輕點頭,“隻是忽然想起。”
很久以前,毓王府也曾有過一個花苑……算來,那個時候的自己,還在青蕪城……
“說到奇花異草,我還真想起了一個人。”明蕭沒有再問,點頭說道,“就是那個在逃的申井。傳聞他別無嗜好,隻除了侍弄花草一樣。曾被皇帝誇為“於花草之中悟自然之道,淡泊名利之人“。不過,到底還是看錯了。好端端一個少傅,入敏王府指導小王爺學行,結果卻是這麼個結局。”
“其實貪汙也罷,“結黨營私“一項,就是十足的死罪了。更何況這申井上無老下無小,身邊隻糟糠之妻一人,去年還因病去了。算是除了自己一條命也沒什麼好掛念的,換作我,我也……啊呸,我就是死也不會去做該死的貪官。”
“對了,有件事,消息應該還沒傳得那麼快。”明蕭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過視線道,“說起來,揭發申井的大功臣,就是前些時候那位在殿上不幸中毒去世的王禦史。其子在其留下的遺物之中發現了被其父親小心藏起的證據,冒死攔梁王車駕,這才……”
……所以,當日在殿上中毒死去的王禦史,究竟是何人所殺……
明蕭告辭片刻之後,“善生”醫館的醫女也來了。
換過藥之後,竟又遞了一樣東西過來。
“昨日來,見姑娘這裏沒有鏡子。”童醫女微笑著道。
兩年多來,早已是不化妝了,每日不過素顏,發髻亦是梳的最簡單的側髻,清晨梳洗時往清水盆照一照便好。
“……多謝。”還是輕聲道謝。
兩日來,說話雖不多,卻對這位年輕的醫女有著十分的好感。對“善生”醫館,亦多了幾分的向往。
包裹鏡子的緞子滑下,露出鏡麵,垂眸望去,視界,光滑得未有一絲波痕的倒影……
——“啪啦!”聲響,似是什麼遽然裂開。
驚回神,垂眸,才見水銀鏡已摔碎在床邊,無數碎片映過陽光,閃得眼底生疼。
“……姑娘?”童醫女看來也是嚇了一跳,輕聲試探著問。
“啊,抱歉……一時,沒拿穩。”思來想去,也隻能如此解釋。
童女醫理解地笑了笑。
也不奇怪罷。即使是京城,也仍有許多人並不喜此類將一切都照得一清二楚的水銀鏡。
“您別起來了,我來吧。”童醫女攔住了一時忘了身上有傷而掙紮想起身下床的我,從隨身帶著的竹匣子中取出了一隻白瓷瓶子,又再取了一把長柄小銀匙,小心將碎裂的小水銀球都挑進了白瓷瓶中,小心封好。
沒想到童醫女帶來的竟是價格不菲的水銀鏡。
適才往鏡中一瞧,一瞬,想起了那個詭異的庭院,庭院中央那靜得一絲波紋也無、如水銀鏡麵一般的湖。
童女醫將地上的鏡子碎片都收拾幹淨之後,便即起身告辭。
臨走之前,幫著將窗戶開得大了些。
更多的陽光落了進來,隱約能望見微塵輕浮其間。
適才的這麼一摔,我倒是想起來了。
——向南而望,隔了大約有半個京城遠的曲晗湖東麵,臥雲山上矗立著一座威嚴佛塔,屬京城慈懷寺。慈懷寺佛塔以北,大約那個位置,曾聽說那裏曾有一戶人家,後院有一口井,井中水淺,幾與地平,且平靜無波,如水銀鏡麵一般。時人以為妖異,遂填封了那口水井。
因是聽來的故事,未知真假。不過,若是那奇怪的庭院真的是在那裏的話……
而敏王府在皇宮東南,距離慈懷寺並不算遠。
+++++++++++++++++++++++++++++++++++++++++++++++++++++++++++
將近申時,陽光隻稍褪,空氣不知不覺間卻已染了深寒。
輕出一口氣,將手中書冊放下。
雖說看書還不至於太過無趣,也早已習慣了一個人出神。但,胸口卻仍是這般的悶……杜前輩不知何時才會回來,和州盜匪也不知究竟何時才能平定……又是究竟何時,才能出這京城。
忽有人敲門。
左空在外請示,說是“善生”醫館的童醫女到訪。
“館主大人說,姑娘身上的傷,最好往‘善生’醫館一趟。”童醫女輕步走進,在床邊坐下,微笑著說道。
於是,一步一步地被她攙扶著,慢慢走到了停在客棧前的馬車上。
左空騎馬隨行。
但走過了足足有七八條街道之後,左空“成功”地從馬車邊“消失”了。
抵在腰側的匕首,這才撤走。
正想開口問些什麼,身邊的“童醫女”忽然起身,不過瞬間,意識遽然下墜。
+++++++++++++++++++++++++++++++++++++++++++++++++++++++++++
醒來時,燭光跳躍之間,照亮了貼滿四麵牆壁的畫,所有的畫,滿目的腥紅,斷肢殘骨,甚至,一瞬,連呼吸之間都溢滿了濃重的血腥味。
冰冷的石磚地,冷得徹骨。止不住的寒顫。
“這些……是什麼?”
“主人幼年,所居山村,曾遭假作盜匪的官兵所屠戮。這些,都是主人對當時的回憶。”
古怪幹枯的聲音,忽然從身後不遠的角落傳出。
驚嚇轉身,手中匕首先左右上下揮舞了幾下,卻什麼也沒發生,這才定睛一看,卻是角落中有一個黑衣人。
一個戴了鐵麵具、隻露出半張臉的蒼白男子,年紀明明應該還沒有那麼大,頭發卻是全白。
“你……是誰?”
“主人身邊的一名小仆從而已。”
聲音,嘶啞得厲害,根本,不像是人的聲音……
“扮作童醫女的人,是你。”
那個時候,和“孤狼”說話的,也是這個人。
他輕點頭。
“你的主人,是……申井麼?”
靜默,然後輕點頭。
“姑娘好眼力。”說著,竟放緩了語速,“姑娘放心,我並未對醫館的人出手。扮作醫女,將姑娘帶到此處,實為無奈之舉。”
“半夜請姑娘到此,隻為求姑娘一件事。”
說著,深深鞠躬。
頭疼得厲害,深深吸氣,稍稍平靜了些。
也注意到了一些別的什麼。
“你,受傷了。”
這人肩膀與手臂上的血跡,還有些濕,或許傷口仍在向外滲著小股的血液。
但其實,這傷的致命之處,並不在於致人大量出血而亡,而在於……刺入皮內的倒勾,其上所抹劇毒,漸漸發作,致人於癲狂迷幻之中死去。
……如果,真的是我曾不小心見過的那個殺手所為。
那個殺手,就是當年打敗“孤狼”的暗衛……對毓王絕對效忠之人。
“主人他雖……近年來確實與那些人多少同流貪汙了不少,並非清白,但主人他……”嘶啞的聲音說著,竟“嗬嗬”笑了幾聲,似是無奈,“這世道,到底還是太艱難。”
接著,卻又忽然深深鞠躬,嘶啞異常的聲音,竟是沉重,“姑娘不受鏡湖幻花影響,所以我有一事相托,望姑娘答應。”
“……說。”
“姑娘可是來自青蕪城?”他卻先問了這問題。
雖不知這人究竟對我打探了多少,但並不難查,若有心深究,關於我是從哪裏到了客棧,又將從客棧去往哪裏。
“是。”
他這才微微笑了,繼續道,“主人與我,原本都出生於青蕪城南的山村人家,料定死後這屍骨是無存的了,隻望姑娘將這一件銀梳帶回,沉入青蕪城南的桃花溪,也算主人與我,終於,魂歸故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