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茶名為‘露牙’，為家鄉所特產。”
    輕聲說著，垂眸，雙手將綠玉茶盞敬上。
    “好香。”他接過，垂眸輕嗅，微笑道，“青蕪城，竟有此茶麼？”
    “‘露牙’，是蒲州所產。”輕搖頭，“娘和蘭姨，都是蒲州人。”
    “原來如此。”輕啜一口，他唇邊的弧度，又加深了幾分，“真是好茶。”
    半晌靜默。
    室內隻餘茶香嫋嫋輕繞於鼻息之間。
    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擱下茶盞，然後，他微笑著向這裏望來，“姑娘方才碾茶時，也很好看。不愧是……茶如其人。”
    ……茶如其人。
    陽光透過紗窗灑得一地碎金。
    晃得，眼底微微酸疼。
    未發覺時，臉頰卻已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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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眠極淺，昏沉隻覺似是仍醒著，身子卻是極沉，如陷深潭，胸口壓得慌悶，幾乎窒息。
    前一瞬的夢境，每一幕，每一字，不過是漠然看著，聽著，恍然如過雲隙。
    徹底醒來時，除卻再回想不起的麻木，身子卻是冷得輕顫。
    又是不小心，睡前忘了將窗關好。
    所幸，屋內隻自己一個人而已，並沒有給別的人添麻煩。
    窗外，京城仍是一片青灰，巷陌間星點燈火，早起的人家已有炊煙嫋嫋升起。
    不知究竟是安府所付何事，昨晚收到杜前輩飛鴿來信，隻說還須得拖延幾日才能回來。
    接到消息之後，左空原想去毓王府一趟，告知此事，被我攔下。此前杜前輩應該已將消息知會過那裏了，待和州盜匪平定之後，才將啟程。在此之前，並無必要再將任何消息去煩那邊。
    這幾日，聽說“善生”醫館的病人忽然增多，想是天氣又一次忽然轉寒的緣故。
    正午時，空氣已烤得稍稍暖了幾分，陽光一如往常蒼白得刺眼。
    街道上行人車馬來來往往。未注意時，斜對麵的一家裝修奢華的茶坊前，不知為何竟聚了許多人。
    最中央，停著一輛裝飾雖簡樸、卻是構造精致的馬車，其上跳下了一個華服盛妝的少女，玲瓏的小下巴高高昂著，正在對周圍的侍從發著脾氣。
    “你們怎麼這麼笨！本郡主的手鐲掉了，怎麼你們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到？！”
    聲音尖銳，隔了這數丈的距離，大致聽得清晰。
    人群騷動，很快有好幾名侍從向一個方向追了過去——隔著不少人的前方，一個中年男子正撥開人群奮力向外跑著。
    看起來，像是那個中年男子撿了這位郡主掉了的鐲子，正想逃跑。
    後續毫無懸念，幾名侍從將那中年男子按倒在地，而那鐲子也被侍從恭敬送回了這位已是滿麵怒容的郡主麵前。
    是一隻鑲嵌五彩琉璃的金鐲子。
    不出所料，這位郡主揮手打掉了侍衛捧在手中的鐲子，“哼”了一聲，轉身走進那間茶坊。
    侍從尷尬地杵在原地，邊上很快有婢女過來將鐲子撿了起來，小心擦拭之後，放進了一個精致的小木匣中。
    “郡主……”不由沉吟。
    “夫人？”左空正好捧著花茶過來，有些擔憂地問道。
    回眸，輕笑，“我沒事。”
    雲國，其實郡主並不多。這兩年也並未曾聽說有詔封新郡主。
    而在京城，出行能有此陣仗，衣食用度無不奢極的，不過一位，安陽郡主。
    ——並非大張旗鼓的陣仗，換做從前，或許如此，但這一次，表麵上卻是低調至極，實際上護衛隨從卻多得幾乎令人咋舌。
    聯想到此前在晗華客棧被劫一事，那是劫匪所說“郡主”，八成，就是這安陽郡主罷……若有人要劫持安陽公主，以要挾梁王……
    梁王在其諸子女之中最寵嫡幺女安陽郡主，而在宮中，安陽郡主亦十分得皇太後的恩寵，這“安陽郡主”，亦在其不過三歲時為所詔封。
    晗華客棧所發生之事，究竟是正巧倒黴，又或是有人故意將情報說偏……
    “左大人！”倒抽一口涼氣，指向那人群之中某處，向左空道，“那兒！”
    視線再轉回時，人群之中，已不見了剛才那個黑衣人。
    三年前，毓王領皇命督查江南官紳貪汙一案，曾在青蕪城遇殺手暗襲……那時殺手雖受重傷，卻最終逃脫。
    而貪汙案，最後雖確實逮捕了一些人，其後，卻再沒有深究。
    無奈的“適度而止”。
    記得，這個殺手在江湖上的名號是……“孤狼”。
    “孤狼”行事，幾無顧忌，就算此時是正午，又是在人如此之多的大街上……
    而此時，安陽郡主就在那茶坊裏……
    “……夫人確定是‘孤狼’？關於這個殺手，我也曾聽說過一些。”左空蹙眉，“但在三年前就從江湖上消失不見了，聽說，是因為最後接下的任務沒有完成而羞愧退隱。”
    “……所以，蟄伏起來，是為了……”完成未完成的……
    脊背，襲過一陣深寒。
    “‘孤狼’，是個報複心很重的人。”左空繼續道，語氣擔憂。
    不過認識幾日，但感覺他並非是會因此而畏懼之人。但，我不能讓杜前輩帶來的人冒這個風險。
    “這件事，你能想辦法通知安陽郡主那邊麼？”若是通知了，對方卻不予理會，盡了力了，亦是問心無愧。
    何況，或許梁王手下還有更厲害的護衛，這“孤狼”還不一定真能對安陽郡主下得手。
    左空應下，半個時辰之後便回來了。
    並未問結果如何。
    其實，殺手“孤狼”或許也可能不過是湊巧出現在那裏而已。近日來，不過因京城出了“犬鬼”一事，而有些過於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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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醒。
    睜開眼，卻還是一片黑暗。
    手腳都被捆住了，連嘴裏也被塞進了布條，悶得幾乎窒息，每一下呼吸都刺得幾乎全身發疼——竟是，被困在了一個麻袋之中。
    竭力回想，卻還是想不清究竟是如何會被困在這麻袋之中……在睡著之前，一切都如常……太陽穴如針紮一般的劇烈疼痛，鼻腔內還殘留著些許奇怪的刺激味道……那麼，是在睡夢之中被人下了麻藥了……
    盡量不出聲地呼吸，疼痛之中，終於稍微平靜了些。
    耳邊，幾乎聽不見任何話聲音。
    也就是說，所在應是一處僻靜之地，並且，並沒有特別的冷，也沒有黴味之類陳腐的味道，所以，應該是在室內了，並非地窖，而是一處通風保暖都相對較好的房間之內……麻袋應該也是新的，並沒有任何奇怪的氣味，所以……
    一麵思索著，手上動作不停，慢慢地，將手腳繩索解開，又將麻袋割破，掙脫了出來。
    如所預料，是在一間空蕩蕩的房間之內，月光，透過一層薄薄窗紙滲入，一地冷輝。
    正在這時，有腳步聲傳來。
    屏息靜聽，隔著一層木牆，有人接近，然後停下——
    ——“任務還未完成，就帶獵物回來了麼？”
    異常嘶啞的聲音，讓人想到那日的“犬鬼”，說的雖是人話，聲音聽來卻並非人聲……
    “你，很不高興？”有人回應，甚至說完大笑了起來。
    瘋了一樣的大笑，聽得，毛骨悚然。
    那聲音，如果沒記錯的話……正是“孤狼”……
    ……報複……未完成的最後一件任務，果然是……
    在兩人說話時，盡量輕地挪步，盡管最內裏的房間竟然開著窗戶，正臨著小池，十分可疑，但即使是陷阱，也隻能試試看了。
    ……即使，不過是對方想玩貓抓老鼠，不過是暫時故意放我逃跑……
    ++++++++++++++++++++++++++++++++本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