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千江有水千江月  16、歐洲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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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電梯,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再繼續之前的話題。隨口聊了幾句青年棋王賽的事,進藤突然問道,“你去見歐洲隊幹嘛?有認識的人嗎?”
    “不算吧。之前父親是有說發現了一個很不錯的年輕人這次也會來參賽,但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塔矢嫌棄地看了一眼靠在電梯牆壁上兩手插兜的進藤,“你就不能好好站直嗎?”
    進藤不情不願地蠕動了一下,“這樣舒服啊,我今天都要累死了,你能一天不龜毛嗎?”
    “這是基本的禮貌。”電梯到了二樓,兩人走出來。雖然第一次來這家酒店,但全世界的酒店結構都差不多。於是順著走廊和標識牌,沒走一會兒就找到了餐廳。對韓語一竅不通的進藤直接將點餐的任務交給了塔矢,自己先跑去找了個靠窗的位置,一邊暗自慶幸自己跟對方一起來,否則如何交流都是個大問題。
    塔矢點完餐回來,欠身坐下的同時解開了胸前的扣子,進藤這才注意到這家夥下來吃個飯也穿的西服,不由吐槽道,“太正式了吧。”
    瞟了一眼對麵的人那永遠的T恤牛仔褲,塔矢昂起下巴微眯眼道,“再說一次,這隻是基本的禮貌。”
    “不愧是塔矢大師一手調教出來的……”進藤嘀嘀咕咕道,“點的什麼?有拉麵嗎?”
    塔矢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算你走運,拉麵是他們今日的special。”
    “那是,我運氣一向不錯。”進藤自豪地挺起胸,不知道在驕傲些什麼,“那你呢?你喜歡的那些這邊應該做不出來吧?”
    塔矢喜歡的都是傳統的日式料理,在韓國當然不可能吃到多正宗,不過……他衡了進藤一眼,“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挑食。”
    “隨便吧……”進藤百無聊賴,開始折桌上的餐巾紙玩,折騰了半天連最簡單的千紙鶴都忘記了,最後隻能撇撇嘴將之揉成一團扔進煙灰缸。然而,當他不經意看到煙灰缸時,眼神情不自禁地直了。
    塔矢察言觀色,皺眉道,“你不會上癮了吧?”
    “啊?啊……”進藤頓時心不在焉起來。說起來,煙這種東西在初期的時候,不提還好,一旦想起來,那種撓心撓肺的瘙癢感簡直能把人逼瘋。不過……他一抬頭就看到塔矢嫌棄的眼神,趕緊賠笑道,“沒有沒有,我就想想。”
    “別亂想。”正好服務生把兩個人的餐點端了上來,塔矢將筷子遞過去,“把你的嘴堵住。”
    這世上當然沒有棋士不能抽煙這樣的規定,事實上,由於長期的熬夜和精神壓力,很多棋士都有抽煙來緩解緊張情緒的習慣。大煙槍桑田就不用提了,像緒方和倉田也是很多年的嗜煙者了。
    認真想想,棋院裏位於上層的棋士就沒有不抽煙的,除了塔矢亮這個奇葩,一手培養出來他的塔矢前名人。
    針對這一點,倉田曾經試圖向伢木確認,“塔矢大師肯定都是偷偷抽的?”被路過正好聽到的緒方暴打。
    既然如此……塔矢若有所思地看著進藤——他似乎也並不討厭煙味。
    兩人吃完飯,也快到點了。進藤本意是直接回去睡覺——他對什麼歐洲隊可沒任何興趣,但是今晚跟塔矢呆了一會兒後,他卻忍耐不住地想跟塔矢多呆點時間。也許這就是暗戀階段特有的“痛苦的甜蜜”:明明理智告訴自己不應該再靠近,但一旦真的能有獨處的機會,還是會忍不住地心跳加速。
    他們便一起去一樓大廳,不出意料地在休息區看到了倉田和安太善。兩個人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副塑料棋子,此時正麵容嚴肅地殺得你死我活。兩人對視一眼,都識趣地坐到旁邊的位置,靜靜地圍觀二人對弈。
    進藤掃了一眼棋局,不由挑起眉毛:還真是激烈的廝殺。
    到他們這樣的程度,隻要不是下棋的人有意作怪,一局棋看一眼,就能大致看出過程走向。很明顯,兩人在飛快地開局後,就由倉田迫不及待地首先發起了進攻。安太善棋路以“穩”見長,這次倒也一反常態,強硬地反攻了回去。
    完全就是貼身的肉搏戰。這種棋,要麼一方支持不住中盤認輸,要麼二者互不相讓戰到最後,以毫厘之差分出勝負。
    目前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又看了一會,進藤不由手癢起來。算下來,從他跟源小璐確認戀愛關係後,他和塔矢已經好久沒有下棋了。
    心虛難耐地咽了口口水,進藤下定決心豁然抬起頭來望向塔矢,卻略微詫異地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與自己如出一轍的戰意昂然。見進藤看過來,塔矢微揚下巴,以一貫傲慢的姿態不動聲色地傳遞出隻有彼此才能看得懂的信息:
    30秒快棋,敢不敢?
    進藤的回答是冷哼一聲,直接起身,以形態表示了態度:
    來戰。
    倉田和安太善的棋局最終以倉田略勝一籌結束。數子後發現倉田多了半目,他不由喜出望外地得意洋洋,剛抬頭想發表獲勝感言,就看到前麵一張桌子的進藤標誌性黃發,不由詫異道,“進藤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安太善當然更不可能注意到在他背後的兩人,聞言便和倉田一起走到那張桌子前。兩人看到棋局時都無語地撇了撇嘴。
    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快棋。
    快棋因為思考時間極為有限,棋步不會有太複雜的思考過程,往往反映的是棋士自身的反應速度和處理方式。比如從這盤棋上就能輕易看出兩個人棋路的差別:進藤擅長埋伏筆,塔矢偏好穩打穩紮。
    “說起來,塔矢君和進藤君,都不過二十歲吧?”安太善有點感慨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圍棋就是這樣的遊戲,一個一個成名的,也許都是初涉領域的新人。而其殘酷之處就在於:即便是新手,也能下出讓高手心神震顫的棋。
    但這也是圍棋的魅力所在了。
    就像奈瀨說的那樣:正因為我也能下出這樣的棋,我才一直無法放棄它。
    走在這條路上的每個人,都一樣。
    各懷心思下,進藤和塔矢的棋局也結束了,進藤小勝半目。
    “不錯嘛,進藤君。”倉田嘖嘖讚歎道,“都能戰勝塔矢了,狀態很好啊。”
    “這是什麼話?”進藤不滿道,“我的狀態,為什麼要由塔矢那家夥來衡量啊?再說,我經常打敗他好吧!”
    “哦,是嗎?”倉田饒有趣味,“正式比賽上,你好像還沒真正贏過塔矢吧?”
    進藤一時語塞——細細想來確實如此,一方麵,正式賽就那麼多,他們兩人其實並不經常碰到;另一方麵,唯一一次“贏”還是在三年前名人頭銜挑戰權預選賽上,塔矢中途暈過去,他當時究竟想下哪一步這世上再沒人能知道——進藤心底一直並不認為自己真的有贏對方。
    這樣一回憶,進藤突然覺得前途慘淡,連人生都灰暗了。
    塔矢十三歲,他是十四歲進入職業棋士的世界,到現在,已經是整整六年過去了。他居然至今沒能再正式賽上真正打敗塔矢?!
    對於進藤投射過來虎視眈眈的戰意視而不見,塔矢好脾氣地收拾好棋子放在一邊,才站起身來跟安太善和倉田問好。幾個人寒暄了一下,便坐下來閑聊。
    “塔矢君是下來見歐洲隊嗎?”安太善顯然屬於對國際形勢有所關注的人,“是塔矢大師提到過什麼嗎?”
    “算是吧。”麵對前輩的提問,塔矢亮老實回答道,“父親說過他們隊的隊長是亞歐混血,成年之前都在中國長大,後來考慮到照顧母親才去了歐洲。這個人沒有在中國參加過任何比賽,但師從李光忠老先生。”
    “就是那位拒絕一切稱號的無冕之王?”倉田顯然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聞言不由震撼地挑了挑眉。安太善也一臉沉思——雖然是主辦方,但這種涉及到國家秘辛的消息顯然不是官方能輕鬆獲得的。隻有進藤仍然一臉茫然,“意思是,這個人很牛逼?”
    “可以這麼說。”塔矢咳了一聲,“如果用中國的段位來參考,他大概也是頭銜圈的常客吧。”
    如果高永夏在這兒,聽到這話大概會撇撇嘴以示不屑。
    頭銜圈常客——坐在這兒的,有誰不是嗎?
    說到這兒,正好聽到大廳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眾人若有所思地望過去,果然看到秀英帶著十數人推門進來。與秀英並肩而行的年輕人長著一張棱角分明的俊朗麵孔,五官是混血兒特有的精致。他此時微微側過頭跟秀英說著什麼,眉目含笑,舉手投足間渾然天成的優雅。
    “秀英。”安太善帶著另外三個人迎過去,“這就是歐洲隊了吧?一路過來辛苦了。”
    “你們好。”領隊的年輕人看上去年齡不大,態度卻自然熟諳地分別於安太善幾人握手,“我是方禦,你們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W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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