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藤，醒醒！”
    唔……有金色劉海的少年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睡得昏天黑地。他昨晚胡思亂想了很久，關於這段時間的頹廢，關於塔矢說的那些話，關於自己的未來……翻來覆去直到半夜一兩點才睡著，想讓他九點之前自己醒過來簡直是做夢。
    塔矢無奈地站在床邊，看著進藤亂七八糟的睡姿：此人的毛巾被已經被揉成一團扔到了角落，整個人麵朝下兩腿微縮手放在頭的兩側，呈青蛙躍水的姿態。枕頭塞在肚子下麵，讓其不自覺地撅著屁股。
    同樣睡得很晚，但塔矢多年來的生物鍾依然讓他七點就醒了。他起床洗漱完畢，又穿好衣服，走進房間正好看到進藤蠕動了一下，把枕頭從肚子推到了胸口兩手抱著，睡得口水都流出來了，不由滿臉黑線。
    “進藤！快點醒醒，你今天八點半不是有工作嗎？”
    像蚊子一樣嗡嗡的聲音終於把進藤從周公那裏喚了回來，他打了一個大哈欠，慢慢慢慢地爬起來，頭發淩亂地像是被狗刨過，仍然抱著那個枕頭，眼睛要睜不睜，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進藤睡覺是習慣了隻穿一條內褲的，他此時毫無遮掩地坐在地上，兩條腿大大咧咧地伸著，夏天的陽光照進來，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簡直閃閃發光。
    塔矢突然發現，進藤的腿很長。
    怪不得他那麼高。他暗想，不知為何覺得有點不自在，於是掩飾地移開了視線，“快點穿衣服。”
    然後他就沒再看那家夥，轉身走出了房間，隱約聽到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腳下不自覺地加快了步子，走進了廚房。
    廚房裏廚具倒是一應俱全，而且看上去全都金光閃閃，幹淨得要命。塔矢當然知道這不是因為主人愛惜東西，而是其壓根就沒用過的緣故。不過話又說回來，一個單身的二十來歲的大男生，會主動進廚房一日三餐的做飯那才有鬼了。他自己也一樣，隻有衝咖啡或者煮泡麵才會進廚房。不過他是有吃早餐的習慣的，家裏總是會儲存著一些麵包餅幹什麼的，但是進藤這裏……塔矢把櫃子都翻了一下，隻翻出來一看就年月已久的幾個雞蛋，一個詭異地發綠的洋蔥，以及幾個已經長芽的土豆。
    這顯然不可能成為早飯，果然還是得出去隨便吃點什麼。
    這麼想著，塔矢直起身來，這才發現進藤正站在門口，一邊刷牙一邊盯著他，不禁嚇了一跳，“怎麼？”
    “啊，沒……”進藤滿嘴牙膏，口齒不清，“你找咖啡的話，在那邊櫃子裏。”
    “……我找的是早餐。”塔矢無語道。
    “早飯？”進藤看上去很茫然，“那是什麼？我家裏有那種東西嗎？”
    塔矢總算見到一個比自己生活習慣更糟糕的人，他以為自己已經很混亂——比如市河小姐就對他一忙起來就顧不上吃飯這一點詬病已久，但他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早餐還是不會省略的。
    “沒有。”塔矢慢慢說，內心想著這家夥活到現在還沒得胃病，果真是鋼筋鐵骨打造的胃，“……我之前不知道。”
    進藤搖了搖頭，探頭回去漱了漱口——他家的廁所跟廚房就隔了一麵牆——終於徹底清醒過來，一邊衝水一邊大聲道，“等我一下，我們一起出去隨便吃點吧！”
    塔矢不置可否地走出去，在客廳等進藤。然後他就看著進藤像打仗一樣以絕對的高速漱口洗臉，又衝回臥室，套了一件T恤牛仔褲就出來了，順手從客廳的櫃子上拿過錢包，鑰匙和手機，前後不超過五分鍾，“行了，走吧。”
    “你今天不是大堂解說嗎？”塔矢皺著眉，挑剔地看著那件T恤上偌大的“GO”字樣，“不說西服，起碼穿個襯衫吧。”
    “你真麻煩。”進藤不耐煩地瞪了塔矢一眼，還是無奈地回臥室，果真拿了件襯衫披上，“行了吧，快走快走。”再不走，他怕塔矢讓他回去把褲子也換了。
    他們一起出門，進藤對這一帶熟，便帶著塔矢去了他平時常去的一家早餐店。他幾乎每天都來，早就跟老板娘混熟了，於是一進店就大叫道，“西條阿姨，要兩份早點！”
    老板娘顯然很清楚他要的是什麼，於是一邊熟練地穿梭在小店之中，一邊笑道，“好叻，馬上來！”
    速度果真很快，東西陸續地被擺上來，不到三分鍾就上齊了。有一小碗米飯，一碗湯，一碟小菜，還有幾片水果。很簡單，其實也不見得營養，但路邊隨便一個早餐店，又何必要求太多呢？
    抱著這樣的心態，塔矢吃了一口菜，然後驚訝地發現味道其實很不錯。
    進藤見狀笑道，“怎麼樣？好吃吧？我搬過來就在這裏吃早飯了，他們家的小菜很有名的！”
    塔矢含糊不清地唔了一聲，埋頭吃飯。塔矢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他不太習慣在吃飯時跟別人交談，以前跟進藤他們一起出去聚餐什麼的也大都悶聲專心吃飯。東西並不是很多，但肚子已經差不多飽了，塔矢又把湯喝了，是涼涼的銀耳，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清爽了點。
    他看進藤正西裏呼嚕地喝湯，就找錢包準備把錢先付了，結果一掏兜，愣住了。他昨天出來得匆忙，隻拿了手機鑰匙和電車卡，除此之外，一分錢都沒帶。
    此時進藤也吃完了，一抹嘴，揚聲道，“西條阿姨，我跟我朋友的錢我放桌上啊！”
    老板娘正忙得不可開交，聞言也大著嗓門道，“誒！好叻！”
    進藤將八百日元放在桌上，對塔矢道，“走吧。去搭新幹線，還有時間。”
    他們的目的地並非同一個，因為進藤今天的大盤解說在附近的一個會所，塔矢則要在棋院參加研討會。所以在新幹線上，進藤提前一站下了車，下車前他突然回過頭來，衝塔矢道，“你今天應該挺早結束的，在棋會所等我啊！”然後似乎不好意思地咳了聲，這才跳下了車，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裏。
    塔矢如往常一般進了棋院，進研討室時，除了他都已經到了，他道了個歉就坐下來。這次是頭銜所有者的研討會，他們開始排剛舉行不久的天元挑戰賽第五戰。塔矢在這個圈子裏算是很新的信任，他平時大多安靜傾聽，然而今天，他一反常態地頻頻發言，言之有理不說，還常常有令人深思的妙想出現，可見其邏輯清晰，思維靈活。塔矢帶著笑第三次指出某神來之手時，倉田已經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了。
    緒方察言觀色，意味不明道，“看來有好事發生？”
    塔矢亮唇角輕揚，眼角眉梢都仿佛浮動著一層微光，聞言低眉輕笑。
    “啊，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