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少年不識愁滋味 11、日本VS韓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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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林世振率先用不太熟練的日語跟進藤打招呼,他是個帶著眼鏡的年輕人,臉上總是帶著如沐春風般的微笑。跟悲劇的社不同,此人則是剛好比北鬥杯晚了一個月,正好趕上最後一次賽事。
“你好。”進藤點頭致意,有心想說點什麼來調節氣氛,可惜他對中文一竅不通。
林世振似乎也覺得沒什麼話可說,於是兩個人都低頭去研究棋盤上的花紋。
幸好主辦方有考慮到語言不通缺乏交流會帶來的尷尬,沒讓他們等多久,很快燈光師和攝影師都表示設備人手已經就位,可以開始了。
隨著清脆的起始音,塔矢亮與陸力猜子後決定塔矢執白,所以進藤執黑,越智執白。
“請多指教。”
同樣的話用兩種語言說出來,不知不覺,營造出一種深遠而玄妙的氛圍來。好像這個世界總有些東西,雖然發生在不同的地方,某些特質,卻是相通的。
此時的選手休息室裏,韓國的參賽隊員正全席坐在一起,看著三台電視。大部分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放在了大將賽上,隻有秀英,一開始就盯上了副將賽。一邊看,他還一邊在棋盤上擺譜。
“塔矢今天的下發……有點怪啊。”樸永世喃喃自語道。他是本次韓國隊的大將,準確來說,他其實是英韓混血,一直到十六歲才因為父親工作的調動到了韓國定居。樸永世的棋藝學自英國一位英籍韓裔,據說十歲就已經有了職業的水準,回到韓國考上職業第一年就被委以重任,足可見得韓國棋院對其的重視程度。
“是啊,一來就打入黑方邊角,這是存心要引發混戰。”
“看,他又挑釁了。”林奇雅道,他是本次的三將,今年剛升上四段,算是新人。
而此時,塔矢在麵對陸力很沉得住氣的保險應對時,又一次“斷”,然後“頂”,不斷逼迫對方應戰。
“是受了什麼刺激嗎?”樸永世喃喃自語道。
沒有人回答他。
而此時,坐在林世振麵前的進藤光,也正氣勢萬千的以一手“靠”,成功搶占先手,讓對方臉色一變。
高永夏的眼睛一眯,突然道,“進藤……開始進攻了。”
越智吞了吞口水,道,“剛剛那一手,很像……”
“很像……本因坊秀策。”高永夏慢慢道,眼裏閃過一瞬微光。
樸永世任然沒有應戰,他的棋風非常厚重,而且,他明白塔矢亮的強大,對其故意做出來的挑釁除了驚詫,更多的是謹慎。他於塔矢亮也是兩年的老對手了,還是第一次見塔矢亮下如此富有攻擊性的棋。
他微微抬頭,看了看塔矢亮,劉海遮住了對方的眼睛,隻能看到他緊抿著的嘴唇。
塔矢亮……他在心中輕歎,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林世振也正處於糾結的狀態中。
他跟進藤光認識三年了,但他從來沒有徹底看透過這個人。老師曾經說過,“每個人的棋就像是指紋一樣,甚至能比指紋更清晰地反應出此人的性格。”比如楊海擅長不斷布置陷阱誘人上鉤,陸力的棋就像他本人一樣平穩厚重,塔矢亮即使在進攻也不會忘掉鞏固自己的地盤,可見此人永遠不會忘記給自己留條退路。而進藤光的棋,是多變的。
圍棋是項特殊的運動,近代有名的棋手大部分年少成名,甚至有人說,如果你二十歲以下沒能達到一流的水平,那這輩子都不可能了。這句話當然有失偏頗,一竿子打死了所有人,但不可否認十來歲就踏入職業的棋士確實比二十多歲的人更有優勢。更何況,既然職業界規定隻有三十歲下的人才能考職業,足以說明這一行的獨特性質。
這也證明了,大部分棋士的棋風,從他考入職業界那一年開始,就大概確定下來了。現在被三國熟知的活躍在一線的少年棋士:比如高永夏,樸永世,塔矢亮,甚至包括洪秀英,他自己等人,三年來,棋風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進藤卻不同。
三年來,他幾乎每一刻都在變化。
中日韓的圍棋界並不缺乏交流,比較精彩的棋局都會在三國間互相流傳,反正現在科技那麼先進發達,郵件傳真都是很簡單的事。
除了高永夏,林世振排得最多的,其實就是進藤光的棋譜。因此他比中國的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進藤光的每一次緩慢而堅定的進步。兩年前,進藤的布局和官子部分都還很天真,但是中盤已經能頻頻下出好手,而今天與他對局的這個人,這個已經漸漸彌補了不足並將優勢發揚光大的人,中盤的能力,簡直強到逆天了。
林世振瞳孔一縮,死死盯住了那一手“長”:將他中腹和右邊棋子的聯係切斷,並強力威脅到了下方的子,黑子已形成包圍狀態,白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分割得四分五裂——腦中不知不覺間浮現出四個大字:
大勢已去。
“……林世振,他認輸了。”洪秀英輕聲道,仿佛害怕驚到了誰一樣。
大概有足足一分鍾,休息室裏沒有任何人說話,棋力足夠高深看得明白其中每一手的棋手,如樸永世,甚至冷汗潺潺。
方才那不到半個小時的如狂風驟雨的進攻還印刻在腦子裏,林世振在這強勢的攻擊下節節敗退,而等到黑117一下,白方的反抗已經被全數擊破,隻好投子認輸。
林奇雅呐呐道,“進藤光……他什麼時候,這麼強了?”
沒有人回答他。
塔矢亮知道進藤光的棋局已經結束了,他也知道,進藤一定贏了。
雖然之前的兩年,進藤始終無法擊敗林世振,但就像倉田先生說過的那樣,“今日近藤不可以,但明日進藤一定辦得到”。
他突然想到來中國之前,父親與他的一次談話。那時父親還不知道在哪裏尋找高手對弈,已經有將近一個月沒有聯係了,那天晚上,他正在收拾東西時,父親卻突然打了電話過來。
“明天就要出發了?”
“是的。”
前名人不是喜歡兜圈子的人,他徑自說,“我看了你最近的棋譜,有煩惱嗎?”
塔矢亮瞬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最近,他確實感覺自己的棋比之前幾年沒能有太大的突破,略有些焦躁。然而進藤卻正是上升期,幾乎每天都能看到他的前進。塔矢亮清楚地知道,自己害怕被進藤超越的一天,害怕被他擊敗的那一天,怕得要命——雖然他從來不在外人麵前承認。
兩廂影響之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變了。
不再像以前那樣,可以摒棄所有亂七八糟的迷茫和不安,沒有一絲猶疑地朝著他的目標前行。他開始遲疑,開始小心翼翼,開始……
“你開始怕輸了。”塔矢行洋毫不留情地一語道破,“你被自己禁錮住了。”
恍如一道驚雷在頭頂劈下,塔矢亮豁然抬起了頭,目如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