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越確定袁狗剩離開後，轉頭向寒臣吩咐道：“此事莫要告知秦叔。”
    寒臣垂首稱是。細看之下，夜色裏的寒臣五官深邃惑人，生得一雙濃黑劍眉，目光灼灼有如星辰，因自幼習武而身形矯健英挺，若不是時時刻刻身著一身玄色衣裳方便隱去蹤跡，寒臣也不失為一個豐神俊朗的好兒郎。
    他雖長檀越十歲有餘，但自幼便受教永生效忠於前朝遺族的皇子，生性又沉默內斂，跟隨檀越多年，因此檀越說什麼便是什麼，也不論好壞對錯，對主子的命令是絕對的服從。
    他對檀越的效忠程度甚至超過了他的老師秦襄黎。見檀越手掌上有傷，便即刻伏下身來替檀越清理傷口。檀越的手掌是被內力所震傷，傷口已經凝結不再滲出血液，但這樣近距離的襲擊還是震斷了他手掌上的筋脈。寒臣蹲在地上為檀越仔細檢查了一下傷勢，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傷已入骨，恢複怕是要有些時日。……這種力道……袁公子倒也真下得去手。”
    寒臣一雙劍眉輕擰了一下，語氣卻頗有些欣慰：“如今公子不再尋著袁公子去了，療傷之事卻也好說。但這一個月內，公子是萬萬不能使劍了。”
    檀越垂下手來任他為自己纏上繃帶，悠閑散漫的姿態絲毫不像一個受傷了的人。他眼神懶散輕慢，麵上又是一派眉眼彎彎，笑意溫和的摸樣，一隻左手慵懶地搖晃著水墨扇子，刷地一聲展開，刷地一聲合上。
    一開，一合，一收，一放。
    夜色下帶來一縷清涼的風聲。
    “嗯，不必去尋他了。”
    檀越合扇一聲收，“他既然不喜我跟著他，我不跟著他便是。”
    寒臣聽罷輕舒一口氣。
    他正待開口稱是，眨眼間卻見檀越轉身跨步上馬，隻聽馬上的男子沉聲道：“從恒城調轉一千士兵，迅速往樹河城進發。”
    “隱密行事，不可透露行蹤。必須在三日之內到達樹河。”
    “三日後聽從我的指示。”
    寒臣一驚，額頭頓時淌下一道冷汗來。檀越的身份原本就是個秘密，這些日子來為袁狗剩的事情大動幹戈，本來就透出了些許風聲。恒城與樹河距離甚是遙遠，三日之內根本無法到達。一千士兵……如此龐大的數字，怎麼可能不露行蹤？！
    檀越的身份一旦暴露，性命便是岌岌可危。
    寒臣一向唯檀越命是從，但此刻卻毅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目光灼灼地望著檀越，“公子！公子不可！還請公子三思！”
    檀越騎在馬上淡淡掃跪在地上的寒臣一眼，左手輕勒了一下馬韁，馬蹄聲噠噠而走。
    “三日之後我若見不到檀府的兵卒，你便收拾包裹離開檀府。”
    遠處傳來男子清冷的聲音。
    身後的寒臣咬緊了牙關，神色凜然，轉身迅速指揮著周遭的侍衛。
    “馬上傳信鴿過來，快！”
    檀越勒著馬韁嘀嘀噠噠地走了半路，優哉遊哉，慢條斯理的摸樣仿佛在月下閑逛。他低下頭，有些吃力地舒張了一下包紮好了的右手，動彈的片刻還是扯出了劇烈的疼痛感。
    反正自小便是刀尖下淌血的人，哪有什麼所謂。
    檀越放下右手，幽深的眼神裏皆是懶散不經意的態度。
    我哪裏在意這些。便是左手筋脈盡斷又如何？
    哪怕我雙手盡斷雙足盡失，留得我一命在，便護得你永生的周全。
    至死方休啊。檀越笑笑，伸手把一縷阻礙了前行的樹枝折了一下，噶噠一聲，朽木混著血腥味發出清脆的聲響。
    傷口又張裂了三分。
    身下黑色的駿馬趟過河岸，遠處有酒家的燈火在夜色下閃閃爍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