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攻擊的招式不對，”檀越靜靜站著紋絲未動，“劍尖偏離了半寸，不可一招斃命。”
    袁狗剩揚起右手，劍身擱在他脖頸上，舞出的劍氣劃出一道血痕。鮮紅的血液順著檀越的脖頸蜿蜒而下。
    “你莫以為我不敢殺你！”
    檀越見他咬牙切齒的摸樣，淡淡道：“我自然知道你敢。”
    他倏然抬手緊緊抓住劍身，身體前傾，猛然欺近神色憤然的少年，“你一向都沒心沒肺，要養熟你不是件簡單的事。”
    袁狗剩聽罷冷笑一聲，握著劍柄運了九成的力道，直襲檀越右肩。
    檀越握緊了劍身，手掌卻依舊被劍身上震出的內力所傷，整個手掌血色盡染。
    檀越握著劍尖慢慢抵在了自己胸口處，“我自然知道你敢殺了我。哪怕有一日我死在你手上，我也絲毫不會感到驚奇。”
    他低垂著的眼裏憂戚與無奈的感情，在眼前少年的瞳孔裏漸漸地放大。袁狗剩情不自禁地放鬆了手裏的力道。
    檀越輕歎一聲，“但更要命的是我內心卻還隱隱有著期盼，我希望你對我還有著幾分的顧念之情。”
    “你可以留在我身邊。”
    “留下來嗎。”
    “南青。”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執著地叫他南青，這種稱謂令他心下別扭得緊。袁狗剩別過臉去不敢去看漸漸靠近過來的檀越的臉，語氣卻非常生硬。
    袁狗剩冷冷道：“你在做夢。”
    “你對我而言隻意味著眼不見為淨的感情。”
    “你讓我留在一個懷揣著陰暗目的人身邊，開的是哪門子的玩笑？”
    “所以現在隻有一個可能，”袁狗剩再次握緊了劍柄，朝劍身上灌注滿了真氣，“要麼你滾，要麼我滾。”
    “……”
    夜色下一片寂然。檀越沉默片刻，有如大夢初醒，緩緩放開了手中握著的劍身。他嘴角勾起一抹冷意，袁狗剩從未聽過他如此清冷的聲音。
    “我沒有目的。我隻有願望。”
    “袁公子既是不願逗留於此，在下也不可強求。”
    “即使如此，你我便就此別過吧。”
    檀越手掌被震斷了筋脈，鮮血正順著指尖一滴一滴緩緩下淌，蒼綠色的地麵被鮮血暈染出了詭異的美感。
    檀越恢複原先眉目溫和，優雅端麗的摸樣，刷的一聲一把水墨扇子照樣搖得恣意慵懶，一派漫不經心的意味，絲毫不見方才憂戚絕望的情感。
    “那你我便就此別過。袁公子，好走不送。”
    檀越扇子一揚，微笑示意道：“請。”
    分明是要趕走他的意思。
    袁狗剩覺得胸口處痛得出奇，心裏好像有一根什麼東西崩斷了一樣……像是一根無法續接的琴弦……可是沒了這根琴弦的樂章卻是不再完整的了。
    像是丟了一些什麼東西，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可是這種東西分明是自己扔掉的，可是這份感情分明是自己狠狠拒絕的。
    袁狗剩感覺鼻腔內有些酸澀，但他年少的血性與執拗不允許他做屈從讓步的事情，盡管心髒像被撕裂一樣的疼痛，盡管他明明看得出眼前男子眼眸內溫柔哀戚的挽留的情感。
    他還是握緊了雙拳，冷著一張臉，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在身後的樹木湮沒了自己的身影後，他偷偷回首望去。
    像上一次橋上的離別一樣，檀越看不見他，卻依舊執著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垂手靜立著的少年，溫柔幽深的眼神像深海般鋪天蓋地地將他掩沒。
    袁狗剩捂住臉無力地靠在身後的樹幹上，有什麼酸澀溫熱的液體悄悄湧上他的眼眶。
    檀越你……對我而言怎麼可能是眼不見為淨的存在，若你能陰魂不散糾纏我一輩子，我心下依舊歡喜非常。
    可是我不敢說。這種情感若是被血淋淋地剝露出來，將是多麼醜惡的存在。
    袁狗剩吞咽了一下喉頭，肅整好衣裳毅然直起腰背，將劍收回劍鞘，快步向林子外的官道走去。夜色下寒芒點點的劍鞘依稀還殘留著那個人血漬。
    有些紊亂不清的情愫還是早些斬斷了的了事，免得日後攪得人於心不安。目光灼灼的袁狗剩狠狠下定了決心，加快了走往樹河城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