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 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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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狗剩走到官道盡頭時,遠處的客棧還依稀亮著燈。這一路上順利得出奇,沒有殺手,沒有追兵,沒有暗器的偷襲,甚至連半點過路的阻礙也沒有。……當然也不會有檀越。
少年身心俱疲,揣著滿懷複雜的心思,頭腦有些發懵地撞進了客棧裏。客棧不大,應當是供來往的路人歇腳用的。夜入三更,客棧大堂裏隻坐著一個掌櫃的和一個小夥計。
掌櫃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麵相憨厚,性子也好,見袁狗剩動作莽撞地撞進門來,不驚訝也不氣惱,站起身來朝著他咿咿呀呀。
袁狗剩累到了極致,有些不耐煩地要求說要住店,那中年的掌櫃還在朝他張大了嘴咿呀著,輕輕扯了他的袖子要往樓上走。
袁狗剩麵色一凜,右手迅速按住了劍柄。一旁的小夥計見他這個態勢,趕忙上前開口解釋道:
“小爺千萬莫惱,董掌櫃的生來是個啞巴,不能開口說話。爺您這是要住店麼?便隨小的上這邊來吧。這邊請。”
袁狗剩冷著一張臉不做聲,上樓要了一間房倒頭便睡。他疲憊得不行,模模糊糊之間,他才想起自己並沒有支付房錢的銀兩。
不管了,睡了再說。大不了明天逃走便是。
袁公子雖然生性孤傲了些,但廉恥心還是有的,自己沒有錢還盛氣淩人地來住店,他對這種事情多多少少得有些心虛。因此一夜裏睡得不甚安穩,大清早地便睜開了眼,想要偷偷摸摸地遛出客棧。
他偷偷遛出房門,才發現那個掌櫃和夥計都不在大堂裏,念著人家是個啞巴,袁公子動了惻隱之心。
他猶豫了一下,把懷裏那枝檀木發簪掏出來放在了櫃台上,眼眸裏有隱忍痛苦的神態,但最終卻還是施施然拂袖去了。
半個時辰後,小夥計上房打掃房間時發現袁狗剩不見了蹤跡,趕忙跑去跟啞巴掌櫃彙報,那掌櫃一個翻身從床榻上走了下來,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大清早地吵吵嚷嚷什麼啊,昨日裏忙得還不夠嗎?剛把那一堆殺手的屍體埋葬完了,好不容易補個覺,你又鬧騰什麼呀。”啞巴掌櫃居然開口說話了。
“嘿,你道是我想?”那小夥計一點沒有夥計的姿態,上前狠錘了一下掌櫃的肩膀,“那個袁公子已經走啦,留下這麼個玩意,你說要不要給公子報上去。”
“什麼東西,我看看。”
“喏。”小夥計手掌一伸。
掌櫃的是個粗人,見他手掌中的檀木簪子黑不溜丟地,應當是個不值錢的玩意。女人都喜歡鮮豔的飾物,他算計著自己老婆孩子也用不上,便接過來隨隨便便地拋到桌角下去了。
“要它作甚?不報了。”
“哎,你說扔就扔啊?萬一公子有日問起來,你怎麼答啊?”
“公子哪會在乎這玩意,他一味想著如何保全那袁公子的性命呢。要說這袁公子命也真夠可憐的,大批大批的殺手非要追殺他不可,也不知招惹了哪路神聖。若不是公子一味保著他,也不知死多少回了。”
小夥計是個年輕侍衛,總不免地八卦一些,因此調侃道:“哎,你說,公子為什麼要拚死拚活地護著他呀,莫不是……公子有哪什麼的癖好……”
掌櫃的麵色一冷:“都說些什麼混賬話!公子哪會有那方麵的趣味!”
小夥計調笑道:“哎喲你咋知道有是沒有?那你說公子為什麼那麼護著他?”
掌櫃輕蔑地翻了個白眼:“你知道什麼呀,公子哪看得上他呀。你是沒見過小時候的公子,那模樣……比女孩子都漂亮。”他忽然驚覺自己說漏了嘴,上前不耐煩地推慫了小夥計一下,“去去去,娘兒們似得,哪那麼多事啊,滾滾滾!”
“哦。”小夥計癟了癟嘴,猶有不甘地抬頭問了問,“那公子其實沒有斷袖之癖咯?”
“斷啥袖啊斷袖,公子從無這般癖好。”
“那公子為什麼要護著袁公子呢。”小夥計依舊不屈不撓。
“你他娘的有完沒完?因為那個姓袁的像公子的一位故人!”
“故人?”
“對。你沒發現麼,咱們檀府的暖卿公子與那個袁公子長得有幾分相像,都是因為像那個人,所以公子才鉚了勁地收留他們。”
“所以其實公子並不喜歡他咯。”
“不喜歡!”
“公子並不愛他?”
“不愛!”
“滾出去!”掌櫃把年輕的小夥計推了出去,檀木簪子靜靜臥在他腳下,很是礙眼,他抬起腳,一腳把簪子踢到了角落裏去。
紫玉簪子在塵埃裏咕嚕嚕地滾。
過了官道,樹河城就已經近在眼前,袁狗剩身上還是沒有銀兩,隻能徒步而行。出奇的是,不論住店或是飲食,他一路上都安穩得很,總有人貼上來給奉上免費的糧食酒水。
他隱隱知道答案,但他一路上還在想著簪子的事情,他不隻一次地想著要拔腿返回,要回一點什麼東西。
但失去的怎麼可能會回來。我恨不得把你留給我的所有記憶都剪除了的才好。
袁狗剩就懷著這種又矛盾又別扭的心情進了樹河城,他低頭一看自己還穿著檀越給他的那件外袍,臉色更黑了。一進城找了個酒肆坐了下來,又生無分文地喝起酒來。
沒了娘又尋不著爹,尋著爹了又丟了愛人。
愛人……?
真操蛋。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袁狗剩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晶瑩醇香的酒水順少年的脖頸蜿蜒而下。
他就這麼一直坐到月上中天。
他沿著窗簷望去,樓下行人商販行色匆匆,風塵氣重;遠處的樓閣鶯歌燕語,紙醉金迷。
袁狗剩含著一抹苦笑,目光漸漸迷離,而那一身黑衣的男子就是這麼出現在他麵前的。
袁狗剩被酒精暈染得有些微醺,他潛意識裏認為自己一路通達就總是安全著的,便將來人誤認為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
他抬起手來去勾來人的肩膀。嘴巴裏喃喃自語。
“檀……越,我不是……那個南青,我不是……我……不要做他。”
“我姓袁……我也有爹……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不喜歡……”
看見他失態的帶著麵具的黑衣男子桀桀一笑,語氣裏流露出輕蔑的意味:“嗬嗬,袁公子。我們教主有請,便隨我們走一趟吧。”
袁狗剩隻聽得見耳畔一陣刀劍得廝殺,感覺自己被人提了起來。他聽到了一個陰冷的聲音:“我帶你去找你爹。”
又是一陣兵刃相交的聲音。“把那幾個暗中圍上來的侍衛幹掉,把他帶回逐月教去。”
袁狗剩的意識已經模糊不清,等到他略微睜得開眼的時候,他已經被吧唧一聲摔在了冰涼的大理石麵上。
寒氣入骨。袁狗剩勉強睜開眼睛,他趴伏在地麵上拚命想直起身子來。
在他的眼簾裏的是一個金色氣派的大殿,如此豪華的殿容明明隻為皇家所有,如今卻活色生香地呈現在了他的眼前。大殿到處絲帛縷縷,每個柱子上都飾有雕花的金箔,整個大殿燈火通明。
袁狗剩看著如此奢華的陣容卻隻感覺到冷。大殿盡管燃盡了燭火,四周卻擺滿了形神詭異的各種雕塑,雕塑麵相極為痛苦扭曲,放在光亮處很是駭人。
他咬著牙拚命挺直了腰背,卻聽大殿前方一聲輕笑。
那麵目張狂的男子正端坐在繪金的雕龍椅子上,眉目間皆是輕蔑張狂之色。此刻正摸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袁狗剩,袁狗剩聽到他冷笑一聲。
“跪著不舒服嗎?我的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