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桀將步伐有些踉蹌的懷煜送到房間門口，看著他進去了才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門“吱”的一聲再次被推開，墨琴有些緊張地盯著走進來的人。
    “牧…牧公子…”墨琴見到進來的人是牧桀，輕輕地鬆了口氣，不安的心情也漸漸平複了下來。驀地發現自己尚坐在床沿，急忙站起身來迎向牧桀。
    “琴兒今夜很是熱情呢…”牧桀看著急急走向自己的墨琴，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
    墨琴抬眼見牧桀心情很好，也被感染了似的輕笑出聲，似乎隻要這樣笑著，似乎隻要這樣的時光一直持續著，就不會再回到以前的境況，就連帶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可以一並的不再記得。
    “公子真壞，今天一直在取笑人家。”墨琴對上牧桀的視線，連語氣也轉換了幾分。
    “那…琴兒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牧桀笑著抓住了墨琴在身上作亂的雙手。
    窗外夜色漸沉，涼如水的夜中搖曳著點點星光，靜止在在遙遠的一方。畫舫中燈火通明，伴隨著聲聲琴音，時不時傳來幾分以假亂真的調笑聲。
    墨琴從未有過如此真切的感受，正如她呆滯的從未存活過的靈魂在這一刻蘇醒。不知為何頓時想起了那幾句秋語常常吟誦的詩句。
    “牆裏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裏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想起了自己自幼便在這深如泥潭的畫舫之中，百般調笑，縱夜承歡，卻從未有過那種秋語姐姐常常向她描述的、噬魂奪魄、輾轉難眠的悸動。
    墨琴有些羨慕地想著，也許秋語姐姐是幸運的，即便在這深不可測的染缸之中，也能始終保持著那一份淡然與純淨，也能有著去轟轟烈烈愛一場的機會與自由。
    世人皆言：“婊子無情。”背負著不清白之身卻還能被那樣憐惜地愛著的，又有幾個。待歲月流轉，枯木成灰，不在意容顏仍能執手相伴的又有幾個？
    可是…卻偏偏卻是被自己如此殘忍地破壞了。
    墨琴想起秋語緊握的雙手，以及強忍著不肯落下的淚，每一瞬都是對逝去最愛之人無聲的控訴。
    為何你…可以如此幸運地擁有著，而我，卻始終是求而不得？
    墨琴輕輕歎了口氣，不知為何又想起那一日那個男子對秋語姐姐萬般專注的眼神。
    原本隻是想著要把幸福從秋語手中搶過來，卻不曾想過會遇見懷煜。畫舫之中，與人私通本應受到重罰，卻不曾想那人如此果決，百般逼供，至死仍不肯說出秋語的名字。
    “琴兒…要記得…得不到的，就去搶…隻要你幸福就夠了…”仍記得被遺棄的母親臨終之前滿懷的怨恨與懊悔。原本以為隻要寬容，那個男人便會回來，再回到自己身邊。可到最後…死守著又如何？從前種種，言笑晏晏，信誓旦旦，終是沒有再實現。
    蕭瑟的庭院，灰白的麵容，又何嚐不是…求而不得。
    得不到的，就算是伸手去搶，去毀滅，也好過不曾擁有過。
    隻要…過了今晚，也許一切就會變得大不相同。
    墨琴看著牧桀那張俊美無儔的臉，攥緊手心，暗暗下定了決心。
    “牧公子…讓琴兒來服侍你入浴吧。”墨琴輕輕地掙開牧桀溫暖的手，熟練地解開牧桀身上的衣結。
    指尖輕輕劃過牧桀稍顯強健的肌肉，墨琴微微紅了臉。若是能被這寬厚堅實的臂膀所容納、保護著，一定會很幸福的吧？墨琴如是想著，為這個即將改變這一生的夜晚而隱隱有了些許的期待。
    一時之間，隻有清澈的水被撥動的聲音，氤氳的熱氣，像是在撩撥著些什麼，在這個不同尋常的夜裏隱匿著，蓄勢待發。牧桀仰著頭將身體靠在浴桶邊緣，愜意地閉上眼，察覺到墨琴靈巧如蛇的手指輕撫過身體的敏感之處，即將到達那勃發之處時，微微睜了眼。
    “嘭！”這一巨響來得突然，似乎還有一個黑色的影子竄了進來，嚇得墨琴縮回了手。
    “誰！”牧桀憋著一身即將被挑起來的浴火，不悅地從水中起身，披上了衣服。
    “我什麼都沒看見…你們繼續。”
    燈火搖曳，那個人的影子投在屏風上，影影綽綽，身形恍惚。
    那人的身形雖看得不真切，卻有一把少年幹淨的嗓音。
    原本不悅的牧桀突然對這個陌生的少年的身份產生了興趣。
    “牧公子…”墨琴像是被拋棄了一般有些委屈地拉著牧桀的衣角，心裏暗暗詛咒著這來曆不明壞了她的好事的少年。
    “琴兒你在這等著吧，我先出去看看。”牧桀並未把墨琴的漣漣淚水放在心上，匆匆將衣服穿上便走出了內室，卻未曾察覺墨琴臉上瞬間變得陰狠可怖的神情。
    尚未看清蹲在角落裏那瘦小的身軀那張埋在臂彎的臉便聽見門外傳來的急促的敲門聲，牧桀轉身走向門邊。
    “牧爺。”門外莫良帶著一群小廝恭恭敬敬地朝牧桀行了禮。
    見來者是懷煜身邊的人，牧桀緩了緩臉色問道：“夜已深了，可是有何事？”
    “回牧爺，是懷煜大人手下的一個小倌逃脫了。聽聞有人看見他朝牧爺的房間裏去了，擔心那狗奴才壞了牧爺的好心情。還請牧爺行個方便…”莫良有些陰沉地抬手摸了摸臉上被抓出來的幾道血痕，一聲令下帶著人走進了牧桀的房間。
    小倌…還是從懷煜手裏逃出來的，看來這個小倌…有點意思。
    牧桀尚未轉身便聽見房間裏“乒呤乓啷”瓷器破碎的聲音，心道那可是懷煜花了大價錢弄來的上好瓷器，講究的很，這下可賠大發了。
    “刺啦”一聲，像是屏風上精心繡著的江山圖被撕裂的聲音。
    又一聲撞擊聲，像是那用上好的紫南木桌子被掀翻的聲音。
    一時之間，滿屋子亂糟糟的，充斥著那些珍貴玩物被毀壞的聲音以及莫良凶狠的咒罵聲，期間還隱隱夾雜著墨琴的驚呼聲。
    屋子裏仍是雞飛狗跳亂成一團，且不說這膽大包天的小倌是什麼來頭，光是這滿屋子被損壞的物件…即使是做上十輩子也不夠賠的吧…
    牧桀不用看也能靠那些聲響猜出這屋子被毀成什麼樣子，不禁扶額，心想，要是被懷煜發現，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一瞬間屋子裏喧鬧的聲音戛然而止。
    “嗯？結束了？…”牧桀有些疑惑，隻聽得身後莫良戰戰兢兢的聲音：“懷…懷煜大人…”
    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麵前懷煜那張極其不悅的臉。
    這下…這下可真是有得夠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