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煜麵色不善地走進房間，周身散發出來的低氣壓讓莫良一幹人忍不住背脊發涼。牧桀跟著懷煜走進房間，心裏暗道從未見過懷煜發如此大的火，即便是麵對那達官之子的言出不遜也不過是冷著麵罷了。這下。。。這裏麵那人，怕是活不成了罷？不對。。。絕不會是活不成那樣簡單。牧桀抿著唇回想了一下懷煜從前用過的那些“小小的”懲罰，突然覺得身上有些發涼。
    總之。。。惹了誰也不能惹了懷煜啊。。。牧桀草草收回了心思，不再去作任何的想象。
    “大。。。大。。。”莫良張口想要對眼前這亂成一鍋粥的境況作一個解釋，卻因為那驟然變冷的氣氛心驚膽戰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懷煜拿來開刀。
    環視了屋內遍地的狼藉，散落著的玉石碎片，撕裂得不見其本來麵目的書畫絲帛，不用猜想也能知道方才那一戰是有多激烈。懷煜怒氣更甚，斜睨著牆角那低著頭看不清楚麵目的少年，卻始終是想不起畫舫裏什麼時候來了這麼一號人物。
    “他是誰？”懷煜的聲音低沉如暗夜中降臨的鬼魅，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莫良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畢恭畢敬地答道：“回大人，這個人是今日剛進來的小倌。是。。。是阮公公派人送過來的，說是希望主子給好好地調教調教。。。”
    牧桀一陣驚訝，沒想到。。。這小倌來頭還挺大的。阮公公可是當前各妃子的紅人，無論誰想要皇上翻綠頭牌都得去巴結他，但是這阮公公素來心高氣傲，也沒見過他明著幫誰。突然來的這一出又是怎麼一回事。。。牧桀有些想不明白。
    “哦？阮公公？”懷煜尋得幸存的一張椅子緩緩坐下，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像是發現了一件什麼好玩的物事一般，看得眾人又是一陣心驚膽寒。
    “叫什麼名字。”一瞬間，懷煜又恢複了方才的一臉沉靜，目光直直地看向那個人，似能穿透人心。
    那樣子的目光，鋒利如劍，又似吐著信子步步逼近的毒蛇一般冰冷黏膩，順著後脊梁一節節攀爬著，盤踞而上。
    若是被那種目光看著。。。想必就算是藏有什麼驚人的秘密也會無所遁形吧？
    牧桀有些讚賞地想著，卻在另一方麵升起了一種更大的疑慮。這樣子過於銳利的目光。。。心中閃過萬般揣測，始終還是閉了眼不再去做無謂的猜想。
    在這個像謎一樣查不出任何身家背景的男人身上，到底還存在著多少讓人瞠目結舌的可能與力量？
    而另一方，牆角的小影子始終蜷縮著沒有任何反應。懷煜有些不耐地提高了音量。
    “把頭抬起來。名字。別讓我再重複第三遍。”
    莫良和部下慘白著臉，麵麵相覷，盡管身經百戰，但還是無法抵抗懷煜所散發出來的隱隱帶著暴戾的氣息，恨不得此時能附在那個不識好歹的人身上，隻怕是時間再久一點，還不知道主子會有什麼樣子的懲罰。
    沉默了許久，在一大批人屏住呼吸的無比漫長等待中那個人終於抬起了頭。
    “蘇嘉和。”
    那人對著懷煜輕輕答道，絲毫不會因為懷煜具有壓迫感的氣息而感到恐懼。
    牧桀不由得在心裏暗暗叫了聲好。
    向來流連風月的牧桀從未見過這般純淨如仙子的人物。微睜著一雙晶瑩透徹的眼睛如初生的迷茫小獸，粉唇微張，像是輕輕沾上了那三月桃花水。
    牧桀見過太多太多勾魂奪魄的美人，卻從未見過如此幹淨的少年。
    隻是。。。
    牧桀看了看少年襤褸的衣服下青一塊紫一塊的傷，有些憐惜。這麼好的皮膚。。。打壞了還真是可惜。又見那少年微微皺眉似在默默承受著什麼，臉上已然沒有一絲血色。
    怕是。。。連體內也受傷了吧，看上去這傷還不輕。向來憐惜美人的牧桀心裏一緊，恨不得馬上能將他抱在懷裏好生疼惜。
    懷煜皺皺眉，疑慮更甚。
    如此的絕色少年，那姓阮的老閹人又為何把他送到這來。若是說為了討好自己。。。嗬。。。懷煜鄙夷地笑笑，卻是絲毫不肯相信。
    “你和阮公公是什麼關係。”懷煜看著那臉色蒼白的少年，輕輕壓製下心中那種奇怪的感覺。
    “不認識。。。”那少年低著頭想了想，卻因牽製了傷口而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看得牧桀又是一陣心痛。
    區區一個小倌，到底是惹了誰才會被如此對待啊。牧桀看著角落裏乖巧的少年，有些疑惑地想，完全忽略掉了眼前滿地的狼藉。
    “不認識？那又是為何來此？又為何。。。毀我畫舫？”懷煜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涉世未深的少年。
    “不知道。他們把我關起來不肯讓我出去。”
    懷煜話音未落便聽得那少年小小的應答聲，緊接著是一陣驚訝的唏噓聲。
    以懷煜往日的了解，阮世昌那老閹賊不可能蠢到派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來這裏。
    但。。。若是那老閹賊派來的奸細的話。。。也未免太高估了這少年吧？
    一副不識人間險惡的樣子。
    以懷煜向來犀利的辨人目光，竟也看不出這少年身上有何不妥之處。但是。。。若是刻意為之。。。
    懷煜一時竟有些舉棋不定。
    不知為何看著這少年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的熟悉感，就好像一同生活了很久一般。懷煜仔細回想，卻仍是在記憶中找不見這般絕色少年的影子。
    這樣子的存在。。。留著也是禍害罷。。。還不如消失了幹淨。
    懷煜又看了那個瘦弱的少年一眼，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吩咐：“莫良。”
    “是！大人有何吩咐。”莫良尚在思緒中未緩和來，猛然聽見懷煜的吩咐，嚇得急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回答。
    “陌上塵一杯。”不消說懷煜的吩咐把莫良嚇了一大跳，連牧桀也被驚得一臉的難以置信。
    「陌上塵」又稱“花纖陌上塵獨醉”，聽起來似風花雪月萬般美好，卻隻有認識懷煜的人才知道有下一句。
    而這下一句卻是“無常殿前憶此君”。
    少年有些茫然地看著牧桀和莫良的反應，對於他們像是見到索魂鬼魅一般的表情露出一臉的不解。
    “莫良。”懷煜像是怕自己反悔了一般催促著一臉不忍的莫良。
    “。。。是。大人。。。”語氣裏夾雜著複雜的情緒，莫良領命走了出去，隻餘下滿室的靜默。
    還真是。。。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敢苟活到五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