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屍幾乎是越走越近。
    葉溪染血的目光幾乎可以看到對方血肉模糊的麵孔，它就那樣緩慢卻堅定，不知疲倦地一步步向他走過來。
    耳邊已經是什麼都再聽不見，連之前傳來的一陣陣痛苦耳鳴也感覺不到。葉溪隻是竭力睜大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喪屍靠近。
    死亡的感覺緩緩侵蝕葉溪腦海，使他恍然想起末世剛來臨時後的那幾個夜晚。
    那時也是這樣將死般呆在屋子裏，然而是兩個人：媽媽和他。他身子像篩糠樣抖個不停，麵色如土，哆嗦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家裏的食物已經告罄，他靜默地望著母親，始終沒有勇氣說出那句話。
    後來他一輩子都沒能說出那句話——母親出去後，再沒有回來。
    “我出去找食物。”明明是很容易說出口的話，他卻一直顫抖，哆嗦，顫栗，沒能吐出去。
    臨睡時母親望過來的眼神他到現在還記得，那麼閃亮，那麼複雜。
    一個門的距離，生死相隔。
    他對自己發過誓的，發誓再不懦弱，要靠著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他發過誓的！
    染血的手指用力的摳進地裏，指甲裏滲滿泥土。葉溪努力將力氣運到脊椎，掙紮著想要起來，同時腿也狠狠繃緊，腳部著力。
    他就像被扒翻的烏龜一樣努力靠自己的力量轉過身子，強撐起身。
    就在他努力翻身之時，那隻喪屍也在默默加速，兩個人角逐般競賽真，都咬牙發狠，誰也不肯放鬆。
    葉溪好不容易翻身，一手撐地慢慢站起，隨後身子不穩，退了一步。
    喪屍已經近在眼前！
    就在喪屍猛力前撲的時候，葉溪側退幾步，堪堪與喪屍的利爪擦身而過。喪屍一擊不中，立即轉身，滿是血痕的手再次伸向獵物。
    葉溪躲閃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喪屍。若是這一擊成功，就算不能讓他失去戰鬥力，也能讓他感染。
    一聲槍響及時響起。
    葉溪聽不清這槍到底來自於哪裏，隻覺得麵前一陣血花，喪屍來沒來得及碰上他身子的利爪就緩緩墜下去。
    蘇慮從不遠處急急跑過來，葉溪看得見對方嘴唇張合，但就是聽不見聲音。還沒等他想清楚自己為什麼聽不見蘇慮說話，腦子一疼，直接暈了過去。
    等葉溪醒過來時已經看不見天空了，入目的是一個人的背影。
    他腦子仍舊嗡嗡作響，嗓子又幹，腦子又疼，幾乎都不想說話，但為了弄清自己到底身在何處，葉溪勉強撐著些力氣開口，“蘇慮。”
    這身影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樣溫暖，這樣堅定，不是蘇慮又會是誰呢？
    然而一陣隆隆的聲音蓋過他細弱蚊蠅的輕問。
    葉溪的眼球轉動半分，猜出自己是在摩托車上。腰間似乎牢牢綁根帶子，捆得他生疼生疼。
    車言的那一推可真夠毒的，不僅腰疼頭疼，全身都疼個不停。下次見了什麼都不用說，立馬一槍解決！
    葉溪將頭靠在蘇慮的背上，閉上眼睛。他的神智有時候會很清晰，能感覺到車子有時候會停下，隨後就會有人一點點渡過來水和一些食物，但葉溪疼得根本不想動彈，也不想吃東西，隻肯喝一點點水，就算感覺到口中有人強塞進來食物，也是皺著眉阻擋。
    有時候他又模模糊糊，隻聽得見“城市”“安全區”“汽油”等幾個少數的字眼，邏輯上卻是無論如何也連不到一起。
    就這樣渾渾噩噩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一直聒噪耳邊的隆隆聲響停下，葉溪才又睜開雙眼。
    入目的是一雙眼睛。很紅，道道血絲牢牢刻在白眼上，根根連著瞳仁，就像通向心髒的血管一樣，似乎還在一陣陣讓人心驚肉跳的律動收縮著。
    看著這樣一雙眼，葉溪的腦子突然懵了，舌頭都一陣陣發麻，“蘇……慮？”
    蘇慮什麼都沒有說，隻是將捆在葉溪腰間的繩子解開。
    葉溪瞥了一眼。那是一塊極長的尼龍繩，將他和蘇慮一圈圈纏在一起。
    原來……原來蘇慮就是這樣綁著昏迷的自己一路到這裏的嗎？差不多半天的路程，對方就是這樣……
    葉溪眼眶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但他隻是抽抽鼻子，不做聲地看著蘇慮。
    蘇慮將葉溪抱下摩托車，終是忍不住在對方嘴角輕吻一下，“北方安全區，到了。”
    北方安全區，到了。
    這短短的七個字，像是一陣利劍，刺穿葉溪的腦海。
    這就到了？模模糊糊，在夢中就到了？是不是他還做著夢……根本就沒醒？
    “真的到了。”蘇慮轉開目光，示意葉溪像右側看過去。
    城市，房子……以及人。明明熟悉地似乎在要刻進骨血裏，此刻卻顯得那麼陌生……如果不是蘇慮之前說這是安全區，是他們此行的最終目的，葉溪都不敢相信原來自己以前是住在這樣的地方。
    鋼筋，混凝土，外表安全而安定。
    葉溪不做聲地抽噎，然而餘光一瞥，就看到一個沉默的身影。
    拉爾似乎與以前不同的：既不同於他最開始的華麗張揚，有不同於後來的內斂正常，隻是沉默，不論是眼神，嘴唇還是神態，都是一陣沉默。
    就好像他這個人並不在這裏，也絲毫感覺不到存在的氣息。
    “拉爾。”葉溪輕輕叫了對方一聲。
    然而拉爾仍是沉默，隻是眼珠轉向葉溪後皮笑肉不笑：“不要管我。”
    蘇慮無聲摸摸葉溪的頭，在他耳邊低語，“給他一段時間。”
    一想到拉爾，就會很自然地想到在月。葉溪心裏一真難過，移開目光，卻是看見戚遠。
    戚遠還沒有醒過來，軟趴趴地躺在摩托車上，他的狀態也不是很好，腹部的傷口似乎裂開，已經紅了一片衣服，頭和臉上也有些傷痕。
    葉溪靜靜歎口氣，收回目光，仰起頭想問蘇慮究竟如何到的這裏——看對方那樣紅的眼睛，顯然是馬不停蹄地向安全區趕過來的樣子。
    “蘇慮你……”
    葉溪才剛說出幾個字，前方就想起一聲粗狂的聲音，“你們，是新到安全區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