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究竟是怎麼樣的存在？
    除了喪屍遍地，是否有更深意義的死亡味道？
    麵前的物體應當全是人類，性別……從臉部柔和的線條和身體的曲線，可以模糊看出是女性，隻是都衣衫不整地無力或躺或坐在地上。比她們空洞目光更讓人驚異的是……就在這狹窄的地方，竟然有十幾位女性生存，在她們身邊不遠處，還可以依稀見到排泄物。
    一股惡臭從裏麵飄出來。
    即便門已經打開，有光射進去，也沒有人肯抬頭看向門口一眼——她們已經麻木了。
    葉溪的嘴唇一陣顫抖，目光幾乎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看那邊。”在月隻是冷冷地指著一處，無喜無悲。
    那邊——雖然光線很暗，但依舊能看出是人，隻是對方此刻正一動不動的靜躺，有暗紅色的紋路像刺青一樣縱橫在她尚顯白皙的身體上。
    “在月！”葉溪忍不住加重語氣。
    “就算現在把她們救出來也沒有用。心已經死掉的人……不若就這樣直接死掉吧。”在月說著猛然將門“碰”一聲狠力關上，迅速上鎖，隨後用力將手中的東西一扔。
    倉庫鑰匙就劃著拋物線不知落到了哪裏。
    “你沒有權利這麼做！”在月的行為讓葉溪吃了一驚，“就算心死了又怎麼樣，每個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你沒有權利替他們決定生死！”
    “所以你覺得隻要肉體活著就可以嗎？就算心已經支離破碎了，肉體活著就算是活嗎？”
    葉溪猛然被在月問住，默然不語。
    “就算救她們出來，你讓她們怎麼在末世裏活下去？已經連活下去的動力都沒有了你讓她們怎麼活下去！”在月幾乎失聲大喊，過高的喊叫驚醒了不遠處房子裏休息的人，不一會拉爾和蘇慮就急忙跑出來。
    “怎麼了？”蘇慮皺眉，走向葉溪。拉爾隻是直接走到在月身邊，握住對方的手。
    “沒什麼。”回答蘇慮的是在月，“就是……和葉溪有了分歧。”
    “什麼分歧？”蘇慮追根究底。
    然而葉溪和在月顯然都不想再重提話題。葉溪隻是疲憊地倒在蘇慮身上，聲音無力，“我累了。”
    拉爾和蘇慮對視一眼，無聲拉起各自懷中的人回房子裏。戚遠隻是靜靜靠在牆上，見沒有人想出聲解釋，無聲閉上眼睛。
    沉默了很久，蘇慮才慢慢起身，“我去找汽油。”他不放心地看眼葉溪，見對方向他安慰地笑了一下，才狠下心轉身。
    屋子裏隻有戚遠，葉溪，拉爾和在月。拉爾一直緊緊握住在月，好像下一刻，她就會無聲消失。
    夜色黑地很慢，幾個人無聲休息，猛然聽到遠處一陣槍響。
    拉爾驀地跳起來，拔槍低語，“你們呆著這裏，我出去看看。”
    他的手鬆開了在月，讓對方一陣無措。在月抬頭深深看著拉爾，“你會回來嗎？”
    拉爾摸摸在月的頭，“會的。我不會走遠。”
    拉爾走後，房間裏隻剩戚遠，葉溪和在月。幾個人不知原因地麵麵相覷，無聲沉默。
    就在眾人靜默時，槍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幾乎聽不清槍聲到底響自何方，而在這一片模糊槍聲中，汽車行駛的聲音卻是離這裏越來越近。
    葉溪警戒地豎起耳朵，確定車聲確實是開向這裏後迅速起身，靠在門口。他的手還未痊愈，但已經勉強能動動手指，隻是兩把槍，一把在蘇慮那，一把在拉爾那，在手無寸鐵之下，隻能采取近戰。
    然而始終沒有人進來。
    葉溪強迫自己沉住氣。敵不動，我不動。
    “你是不是在騙我們？”門外忽然響起一個人聲。
    “沒有，那個女人確實在這裏。保護她的人被老劉引過去，所以現在裏麵應該隻有兩個廢人。”這聲音一頓，“你連廢人都怕？”
    聲音的主人葉溪很熟悉，今天還見過麵，待他們進入到這裏，正是車言。
    “誰說我怕了！”之前的聲音驀然發狠。
    隨著咚咚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葉溪幾乎都不敢喘氣。就在門打開的瞬間，迅速抬腿，直直提向來者的命根，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對方似乎有所預料般，猛然退開，讓他撲了個空。
    與此同時，窗戶玻璃猛然碎裂，一個人影突然跳進來，隨後向著葉溪猛攻。
    意料之外的兩麵夾擊讓葉溪疲於應對，就在他用手臂格擋來自一方的攻擊時，腹部猛然受到攻擊。
    葉溪被逼得後退一步。若這一下讓他暫時毫無反擊之力，那下一刻頭部受到的打擊，則讓他連神誌都漸漸遠離。
    模糊的視線中，葉溪看到在月被那兩個人拽著頭發拖了出去，而戚遠已經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廢了點力氣，不過還是到手了。呸！那小子踹得還真他媽痛！”有人的聲音響起。
    “做完了手腳要利索，不要開槍。”是車言的聲音。
    葉溪躺在地上，覺得不隻是神誌開始遠離，連靈魂都要恍恍惚惚地飄起來。
    忽然，他身子動了一下，隨後這感覺越來越明顯——有人，在拖他的身體！
    “還沒死透吧。”一張臉湊近葉溪的視線，冷笑，“死了……可就不怎麼好玩了。”
    是車言。
    葉溪渾身都痛，但他仍是勉勉強強的開口，“為什麼？”
    然而沒有人回答，車言隻是拽著他的衣服將他向外拖。葉溪根本無法得知對方要將他拖到哪裏，眼中隻能看到混沌的夜空，連方位都確定不了。
    不知在多久之後，車言停止拖動，將葉溪向上拽到一個幽閉狹窄的空間裏。
    從柔軟的觸感可以想出是車。
    “現在趕過去還能看到落幕。”車言自言自語，隨後開車，向前行駛。
    車言停下的地方很是巧妙，在聚居地通往下一個城市的必經之路，而且地勢頗高，能看到聚居地的大部分風光。
    “血的腥味很快就會很來附近的喪屍，所以沒有多少時間停頓了。”車言依舊在自言自語。
    “為什麼。”葉溪用盡所有力氣開口。頭部因為傷痛一陣陣發脹發熱，簡直像腦袋要炸開一樣。
    “為什麼？”對方隻是一陣冷笑，“當初你們拋下我的時候哦，我可沒問為什麼。”
    “我才不會像在月那傻女人一樣相信你們，我不相信任何人。”車言陰仄仄開口，“一群傻子還在這個荒野妄想活下去，去安全區才是最保險的行為。”
    葉溪的頭越來越痛，幾乎要聽不清多方到底在說什麼。
    車言轉過身，在後麵包裏尋找少許，拿出一副望遠鏡在下方一陣搜索，看到某個地方時一頓，“找到了！她的樣子，你現在要看嗎？”
    根本來不及葉溪拒絕，對方就粗魯地將他拽起，隨後將望遠鏡放在他眼前，調整角度。
    視線在一陣搖晃後，盯在某個人身上。
    他看到了，她。隻是……不如不看！
    葉溪狠狠閉上眼睛。
    “好了。一切都該結束了。”車言收回望遠鏡，向著葉溪表情不明地歎氣，“雖然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我還是恨你們拋下了我。所以……你也體會一下我當時的感覺吧！”
    就在這句話之後，車言猛然將葉溪推出車子。
    滿是傷痕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汽車啟動的聲音響起，隨後揚起一陣塵土遠去。
    葉溪的視線已經開始一點點染上血液，恐怕是頭部傷口的血淌下來了。
    血流過眼睛的感覺讓人一陣刺痛。
    視線都仿佛染上了鮮血……葉溪隻聽得見自己竭力呼吸的聲音。
    似乎……眼睛能看的隻有紅色，耳朵能聽的隻有自己的呼吸……
    葉溪閉上的眼睛已經無力睜開。他突然想到了在月。
    就在不遠前還在一起爭吵過的鮮活的，能呼吸能喜惡的人……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染著鮮血的白色肉體，空洞無望的眼神，放鬆的傷痕累累的手指，撕碎的衣服。目光所看到的一切都顯得冷漠而冷酷。
    為什麼……會走入現在這樣的處境……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仍在死死堅持一絲神誌清明的葉溪覺得全身都飄飄如仙時，他模糊地聽到了一絲聲響。
    真的很模糊，就像野獸的喘息一樣的聲音……漸漸向這裏靠近……
    不用睜眼，葉溪就知道來者是誰——在末世裏，除了喪屍還有什麼東西能有這樣令人絕望的聲音……
    就在視線能看到的遠處，一個喪屍極力向這裏掙紮。他的右側肩膀至腰部像被人咬掉一樣，殘缺不全。因為身體不能保持平衡，喪屍走得極慢極慢，幾乎就如幼兒剛學步。
    走了沒幾步，那喪屍忽然一歪，向前傾下去，然而他還是戰戰兢兢地爬起來，搖晃著直起身子，向前邁步。
    就算摔倒了很多次，也沒能阻止喪屍向前的步伐，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前方不遠處，似乎熠熠發光——那是，對食物的渴望。